“怎的,不服氣?”他手裡捏着枚白玉扳指,靴子狠狠碾了幾轉,惹得一身嬌嫩皮肉的富家公子哀哀求饒。
從其他人口中,冷芳攜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富家公子想要路慎思手裡的扳指,追他到酒樓裡放話要買,被路慎思按着打了一頓,毫無還手之力。富家公子跟着的家丁護衛也全被打了扔在一邊,鼻青臉腫,根本不敢站起來。
冷芳攜藏在人群之中,有些驚異地打量路慎思,為他這副與在他面前截然不同的表現。
“我不要那扳指了,你放了我!放了我!”富家公子涕泗橫流,像個烏龜一般被踩着背,翻不過身,側臉壓在酒樓帶着油膩氣的地磚上,感到無比屈辱。
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的護衛都打不過,自己再怎麼嚷嚷隻會惹人嘲笑,雖然心頭又恨又惱,仍然放低姿态求饒謝罪,想着趕緊逃回家裡去,待日後再與這賊人算賬。
路慎思許是看出他的打算,卻不與他計較,隻當好好走在路邊,被顆不長眼的石頭絆了一下,抵着富家公子的腰部狠踢了幾腳,摘下白玉扳指丢到他臉上。
“賞你了。”
唇間笑容堪稱邪佞張揚,一看便知不是個好惹的,也唯有此種兇悍之人才能坐穩龍虎衛統領的位置。
偏偏,路慎思在他面前完全是另一副樣子。這讓冷芳攜無比好奇,究竟是為何,路慎思要裝成那個樣子,難道怕他覺得他性子過于張揚去吹皇帝的枕頭風?
冷芳攜覺得,恐怕是因為路慎思厭惡他,又因為天成帝讓他為他做事,所以裝得不善言辭,減少二人之間的交流。
冷芳攜絕不會認為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喜歡他,何況以他的身份,厭惡他的人多如牛毛,不差路慎思一個。但因為路慎思多此一舉,要在他面前裝乖,冷芳攜就忍不住時常逗弄他。
還未啟程,冷芳攜掀開車簾,瞧着路慎思挺拔的背影,笑眯眯地問:“路統領,我看你來得很早,吃過飯了嗎?”
路慎思:“吃過了。”
“吃的什麼?”
“鹹菜,包子。”
冷芳攜又問他穿衣,說今日天氣寒涼,要他注意多加衣物,免得感染風寒。總之,用各種方法撬開路慎思的嘴,讓他不得不回答他。
看這頭桀骜的老虎縱然不情願,也要乖乖地回答的模樣,冷芳攜十分暢快。
他問:“路統領年近而立,該找位知心人照顧你起居,一個人難免寂寞。”
“好。”
“或者找個貌美的男子。”冷芳攜語不驚人死不休,“聽聞龍虎衛中,好龍陽的很多。路統領若不在意血脈後代,也可找位貼心男子結為契兄弟。”
“……好。”
冷芳攜無聲笑了笑,放下簾子,同一旁懵懵懂懂的十一對了個眼神。雖然不明白他說這麼多話目的為何,十一還是乖乖地看着他。
馬車外,路慎思雙眼微眯,舌尖頂頂腮幫子,顯露出乖戾之色。
馬車停在诏獄之外,此處無人經過,顯得十分冷清。冷芳攜同十一、路慎思走進去,在牢頭的帶領下徑直走到最深處。
這裡囚牢重重,幽暗光影間,恍惚能瞥見一張張心如死灰的面孔,還有身負重枷、血腥味刺鼻的垂死犯人,顯然剛剛經過審訊。
沈質所處的囚室在最裡面,冷芳攜走到門外,發覺裡面十分破敗,腐朽的味道沖鼻。比起來時路過的囚室,更為不堪,顯然是诏獄之人擅自揣測他心意,以為他深厭沈質。
令牢頭解開門鎖,推門而入。
沈質垂着頭,應該在熟睡當中。想着他就保持這樣的姿态枯坐一宿,冷芳攜放輕了腳步,到他跟前緩緩蹲下,還未觸碰,便感覺四周的風都變得熱烘烘。
冷芳攜眉頭微蹙,伸手去探沈質的額頭,果然摸得一手滾燙,又看到沈質衣袖上淋漓的血迹。顯然诏獄一夜,沈質疾病纏身,發熱昏迷過去了。
若僅是這些,冷芳攜還能歸咎于自己大意,沒有交代诏獄之人小心對待沈質,待看到沈質側頰上青紅的淤痕,空蕩蕩的腰間沒了那枚沈質從不離身的玉佩,冷芳攜怒火中燒,乍然變色。
轉身問牢頭:“昨夜誰領他進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