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劉秀英眼睛有疾,大概是沒有認出他的性别,不想掃她興,便沒有反駁,而是順着她的話說:“駱大人确實人品貴重,在朝廷裡當差也很盡心竭力。”
“是啊!是啊!”劉秀英非常高興,說得更加起勁,“而且呀,我大郎從小不近女色,不像那些個浪蕩子,書沒有讀出來,家裡給的錢全花在花館裡。日後考不走了,灰溜溜的回家,還要禍害别家的好女兒。大郎與那些小娘子一點接觸都沒有呢,從小隻知道幹活、讀書,沒想過别的,沒有花花腸子。”
她恨不得把兒子的好處全說給冷芳攜聽,她兒子卻拖後腿,紙鸢還沒放到最高,就收好過來了。令她剛說到一半的話止住,遺憾地想之後再找機會與冷芳攜說。
務必要給她留下駱希聲的好印象!
駱希聲走過來,發覺冷芳攜瞧着他笑。
那笑不是淡淡的、涼涼的慣常笑容,也不像與娘親玩得開心後的笑,直沖着他去,帶着打趣、看戲一樣的神色。弄得駱希聲很不自在,心裡忐忑。
難道是剛剛放紙鸢的動作太過滑稽了?
或者他臉上有什麼東西?
駱希聲忍不住摸了下臉,隻摸到了額頭的汗水。
他們剛剛像在交談,可偏偏他一靠近,兩人就止住了,閉口不言,直沖着他笑。
駱希聲一時狐疑,懷疑他們背地裡說他壞話。
這東西,他心裡懷疑就算了,卻不好說出口的。隻得自個兒按捺下那股不自在,坐下陪劉秀英和冷芳攜說話,誇他娘親戴花環好看又相配,後來得知是冷芳攜親手做的送給娘,駱希聲心裡熱烘烘的,對冷芳攜多了幾分感激。
他以為冷芳攜至多陪娘親說說話,哄她開心。
現在看來,一老一少真心相交,十分和睦,倒顯得他的擔心像個小人。
三個人挨着坐了一會兒,沒有别的事,光是坐着曬曬太陽,吹吹暖風,看看别的娘子郎君,就已經十分舒适快樂。
駱希聲眯着眼睛,借着餘光偷偷看冷芳攜,後者雙手抱膝,低頭正與劉秀英讨論水邊的野草。衣衫上的桃粉色好似順着日光跳到他臉頰上,抹上一層淡淡的、羞怯的、朦胧的粉意,低垂纖長的眼睫,漂亮得驚人。
他不敢偏頭正大光明地看,覺得那樣做太唐突了,太古怪了,好似他克制不住绮念一般,好像他真的能觸及冷芳攜一般。
隻是這樣已經足夠了。
收回目光,低頭展開紙鸢,指腹輕輕擦過。
……或許方才,他該盡力将紙鸢放得再高一些。
“芳攜。”一個平淡的聲音叫道。
突然的呼喚打破了柳樹下的靜谧。
這聲音好耳熟……駱希聲循聲望去,見一名白衣男子手提木籃,負手而立,雖然容貌平平,周身卻自有一派雍容氣度,威儀萬千。
駱希聲霍然起身,忍住了行禮的沖動——他明白天成帝與冷芳攜是私下出遊,隻略略拱手:“公子。”
“你怎麼來的這麼早。”冷芳攜頭也不回地抱怨,卻起身拍拍衣衫,與劉秀英告别,“娘子,家裡人來尋,我先走了。”
“哎……”劉秀英十分不舍。
駱希聲就看着冷芳攜朝天成帝走去,待走近了,天成帝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提提木籃,裡面好似裝了果子一類的東西,冷芳攜偏頭一瞥,搖搖頭。
天成帝便将木籃收好,專心緻志地牽着他的手。
忽略掉二人的真實身份,恍若平常恩愛的夫妻一般。
霎時間,駱希聲的臉火辣辣的,像被重重扇了耳光。濃重的羞恥感令他一時站立不穩,踉跄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