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質在外面坐了會兒,緩緩起身去書房當中。桌案上擺着一張信封,早上送來的,沈質沒立即拆開看。
想必該是藥奴的回信,信裡大概是将冷芳攜帶出大明宮之事,與他赴終老之約。
沈質激動萬分,在院子裡來回踱步才勉強讓情緒平靜下來。
拆信的時候,他唇邊不由自主地溢出笑意,信紙上沒有太多内容,沈質一目十行。
忽然間,沈質臉上的血色一褪而盡,蒼白的像紙人。他長睫劇烈顫抖,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
“不可能……”蒼白的手指力道過大,弄皺了信紙,可上面黑白名分的字迹不容錯認。
沈質陡然發出一聲厲嘯:“不可能!!”
信紙裂成碎片,散落書案,扣在案上的手青筋畢露、猙獰萬分,沈質垂頭,像一隻瀕死的野獸,胸膛劇烈起伏,不斷發出喘息之音。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幾乎完全喪失了自控,或笑或哭,或哀嚎或尖嘯,腦海中回旋的全是冷芳攜的容顔,看他時溫柔的笑容。
他像隻雄鳥每天叼來嫩枝綠葉裝扮巢穴,揮舞翅膀等待着另一隻嬌貴柔軟的鳥回來,等啊等,卻等來一封死訊。
淚痕滿面,聲嘶力竭之際,他怆然地哭嚎:“師弟……”
大喜大悲之下,竟然舊疾複發,三捧灼熱的心頭血濺落在地上,鮮紅奪目。
他被聞聲趕來的老仆扶上床,即刻熬煮湯藥。
沈質麻木地吞咽藥汁,了無生趣的模樣看得老仆淚眼朦胧:“老爺!唉,唉!這可怎麼是好?”
當夜高熱不退,額際灼燙。老仆不斷拿浸滿冷水的濕帕子敷在額頭,滾燙的熱度卻未消退半分。
沈質僵硬地攤着身體,雙眸緊閉,眉心緊蹙,不斷地發出模糊呓語。
“師弟……”
“芳攜……”
細雨斜飛,有漸大之勢。昏暗的夜色裡,整座青山都籠罩在朦胧的煙霧中。
雨水噼啪,凝神還能聽見幽幽的鳥鳴。
幽幽月光灑落,映照出前方濕漉漉的青石地磚。
沈質突然愣在原地,不知是前進還是後退。
一隻溫熱幹燥的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臂,淡淡清香撲鼻,面帶笑容的青年拉着他。
“師兄,你怎麼停下來了?”
他的眉宇在雨水中顯得朦胧秀美,仿若山水畫上濃淡相宜的一筆。
不大的紙傘勉強罩住兩人的頭頂,卻阻擋不住雨絲斜飛打濕衣袍。
晨霧清寒,那人的手卻很溫暖。
“快走啊。暴雨将至,屆時衣服濕透,沒有換的。”青年的嗓音輕快,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一身濕哒哒的,族學不會讓我們進去抄書。”
沈質愣愣地任由青年拉着他,在雨珠漸重時,與他走進更深更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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