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偃斟酌道,“聽說那花茶原是端憲縣主專門為大公主窨制的,大公主很喜歡,宸郡王讨要,大公主不給,為這事才鬧得不開心。”
皇帝聽懂了,擔心得不得了,有些坐不住了,“你是說那臭小子專門把謝家的姐弟倆诳到他的府上,就是為了花茶?”
皇帝氣了個倒仰,連忙吩咐道,“趕緊的,快點,去把宸郡王給朕找回來,謝家的大姑娘,也是他能打主意的?”
這要是鬧出什麼事來,謝眺敢撞死在午門口。
陸偃在正堂看到謝知微,小姑娘正坐在椅子上靜靜地喝着茶,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惬意二字,看來,她和蕭恂相處也并非如皇上以為的那樣劍拔弩張。
她的身上似乎少了些别的姑娘的活潑,多了些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沉穩與淡定。或許,這也是身世與身份使然。
“陸大人!”謝知微忙站起身來,與陸偃見禮。
“縣主請坐!”陸偃并沒有在主位上坐下,而是撩起了袍子,在與謝知微隔了一張高幾的椅子上坐下來。
謝明溪正在廊檐下逗鳥兒,謝知微正要喊謝明溪進來行禮,陸偃擡手擺了擺,“不必在意這些虛禮了!”
兩人坐着先寒暄了幾句,謝知微察言觀色,“可否容端憲給陸大人請個平安脈?”
陸偃眉眼含笑地伸出了手腕,将衣袖往上拉了拉,湯圓忙将一個引枕拿過來,放在高幾上,陸偃賽雪般的半截手腕便展現在謝知微的眼前。
謝知微隻覺得一陣賞心悅目,她盯着看了一會兒,聽到陸偃帶着笑意的一聲咳嗽,才醒過神來,兩頰飛上了一片霞色,忙收心神斂,将手指搭在了這一段雪玉上,她不敢看,别過了臉,足足五息後,才收了手。
“陸大人最近是不是夜間睡眠不好?”謝知微皺眉道,一說起病情來,她又變得嚴肅起來。
陸偃想了想,“最近有些事,很費神,夜裡難免多想了些,錯過了困頭,再入眠就難了點。”
謝知微略一沉思,“之前喝的方子就先停下來,我再給陸大人開一張調養方子。”
陸偃也不問自己的身體,似乎一切交給謝知微了,他很放心。
湯圓公公忙備好了筆墨紙硯,謝知微便趴在高幾上,一筆一劃地開方子,她一手簪花小楷好看極了,清勁雅秀,于豪宕中流露出韻趣,真正是字如其人。
謝知微開好方子後,拿起來吹幹了,方欲遞給湯圓公公,“我開的這張并不是藥方,而是一張藥茶方子,将茶煮好後,一日喝個三五次,若是沒有空,至少每日睡前喝上一盞,喝過三五天,睡眠會有改善。”
謝知微并沒有說讓陸偃靜養少思之類的廢話,陸偃這樣位高權重的人,怎麼可能做得到靜養少思呢?
陸偃也感受到了謝知微的體貼,她給皇上和她祖父開的都是藥膳方子,偏偏給自己開的是藥茶方子,可見,她也知道,他一日三頓連飯都未必能按時吃,而藥茶方子就要便宜很多。
“壞蛋,壞蛋!”
“你才是壞蛋!”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人一鳥居然就對罵起來了,兩人都忙朝窗外看去,見謝明溪被一頭通體藍色的金剛鹦鹉氣得滿臉通紅,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那鹦鹉在籠子裡撲棱了兩下,猛地朝外啄了一嘴,罵道,“壞蛋,壞蛋!”
這鹦鹉的詞彙量有限,來來回回隻會罵這一句。謝明溪一個世家公子,也罵不出别的不好聽的話來,一人一鳥交鋒了十來個回合,一直都是這麼兩個字罵來罵去。
“溪哥兒!”
謝知微喊了一聲,謝明溪奔進門來,撲到了謝知微的懷裡,委屈地道,“姐姐,它欺負我!”
謝知微頓時哭笑不得,弟弟隻有五歲,還不懂事呢,他也沒必要那麼早懂事,她愛憐地撫了撫謝明溪的頭,隻好安慰道,“你看,它隻是一隻鳥兒!”
陸偃擡了擡手,米團忙過去将籠子打開,那鳥兒頗通人性,飛進了屋裡,停歇在陸偃的胳膊上。陸偃将胳膊往前一送,“五少爺,這鳥兒不懂事,我将它送給五少爺,任五少爺懲罰。”
謝知微忙道,“陸大人,這樣恐怕不妥當,這鳥兒養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溪哥兒還小,他也……不太懂事呢。”
“一個玩物而已!”陸偃的胳膊一抖,那鳥兒便飛到了謝知微的肩上,兩隻鳥爪子輕輕地抓着她肩上的衣衫,吐着清脆的聲音,“美美,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