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還不解,李寶桢揮了一下手,他的身後,四個太監便上前來了,一人捧着一條白绫,一人托着一盞毒酒,還要兩人随後,空着手,但顯然是來服侍曹氏上路的。
曹氏頓時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喊道,“嬷嬷,嬷嬷!”
才不到半年功夫,昔日保養得極好的奚嬷嬷已是滿頭白發,這個服侍了曹氏一生,将她視為己出,為她處心積慮,為她謀劃不已的嬷嬷,俨然已經老了。
她忙将曹氏摟在懷裡,義憤地道,“李公公,是不是您弄錯了?娘娘與皇上乃是結發夫妻,為皇上誕下皇子和公主,皇上怎麼會如此待娘娘呢?”
李寶桢一直都笑呵呵的,他似乎誰都不敢得罪,陪着小心意一樣,但卻處處都帶着疏離與不屑,“瞧嬷嬷說的,咱家在宮裡這麼多年,這是多大的事兒啊,咱家怎敢弄錯?若八皇子被封為太子,便是将來的萬歲爺,若無聖旨咱家會做這忤逆悖上之事?”
奚嬷嬷如何不知道這些,隻是,讓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維護了一生的人去死,她實在是做不到,不由得跪下來,“求公公在皇上面前為娘娘美言幾句,娘娘已經如此了,皇上又在擔心什麼呢?武安侯府沒了,曹家的人都死絕了,看在大公主和八皇子的份上,求皇上放過娘娘一命吧!”
李寶桢也唏噓不已,但這宮牆之内是叢林,能夠在這險惡的地方生存下來的人,怎麼會有一顆柔軟的心呢?
李寶桢笑呵呵地不說話,隻耐心地等待着。
第683章
惡報
曹氏被灌了一杯毒酒,臨死前,她終于讓自己清醒過來了。
李寶桢湊到她的跟前,低聲道,“皇後娘娘,襄王殿下讓奴才告訴娘娘,這酒裡,也放了若顔,皇後娘娘的屍身将百年不壞。”
一個“也”字,令曹氏的眼睛瞪得好大,她緩慢地轉動着眼珠子看向李寶桢,李寶桢一聲歎息,站起身來,“娘娘一路走好,過些年,奴才也會到地下去伺候皇後娘娘,唉,人這一生,終究還是惡有惡報!”
兩顆眼淚,順着曹氏的眼角流了出來,她最後的一眼,奚嬷嬷大喊一聲“娘娘,等等奴婢!”朝着柱子沖過去,一頭撞死,她的眼前,血四濺開來,如同開在風雪中的紅梅,落下了點點殷紅。
那一年,她正年少,俯身嗅着紅梅,一擡眼,看到了一身寶藍錦袍的蕭璴,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們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約定。
靜妃死了,皇帝沒有說如何為靜妃辦理喪事,幾日後,慶甯宮的總管報了上來,說是都要過頭七了,再不收斂,怕是不妥,宮人們都不敢從慶甯宮前經過。
李寶桢趁着為皇帝喂藥的功夫,詢問皇帝的意思,皇帝沉默良久,眼中依舊有消散不了的仇怨,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怒道,“扔,扔了!”
他與皇後這一生,不過是彼此利用而已,從第一眼開始,他便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算計。
他知道,她想嫁的人是蕭琅,她嫉妒的人是盧容昭,她從來都是利用他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樣的女人,何其狠毒!
李寶桢震驚不已,但他不動聲色,應了一聲“遵旨”,待服侍皇帝用藥之後,他退了出來,歎了口氣,吩咐道,“用一口薄棺收斂了吧,将來大公主回京後,也有個地方祭奠一番。”
李寶桢終究還是想到,無論如何,大公主與端憲郡主姐妹情深,不忍真的将皇後娘娘扔到亂墳崗去。
底下的人也想到,無論如何,是大公主的生母呢,便遵命辦事,夜裡,用兩口薄棺将曹氏與奚嬷嬷擡出了宮,在向南的山腳下,尋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二人葬了。
謝知微收到京城裡來的信,得知曹氏如此死了,不由得唏噓不已,又看到皇帝封八皇子為太子,便不由得為那個年幼的孩子擔憂。
太子還養在五台山皇太後的膝下,那孩子在母親的肚子裡時,就遭了不少罪,若好好養着,将來或可成年,若有個風吹雨打,就很難說了。
但,這些事,如今離她已經很遙遠了。
眼看就要過年了。
西涼國的興慶府被大軍已經圍了整整半個月了,城裡的糧草尚未短缺,但用于取暖的炭運不進去,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被凍死,哀嚎聲一片。
而這個數字每天都呈上升趨勢,到了十一月底,連宮裡都開始凍死人了。
沒藏訛龐數次領兵突圍,都沒有成功,損失慘重。
而城外,興慶府如同一塊巨大的吸鐵石,将西涼的軍隊不斷吸引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