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頁)

  博古架上擺着一座西洋小鐘,一艘三桅大船小巧别緻,甲闆上人物纖毫畢現,幾盆玉石盆景也極為珍貴罕見。

  百靈沒有進屋,站在門口對蕭惟道,“四爺,奴婢就送您到這裡了,何嬷嬷是郡主從娘娘那裡讨來的嬷嬷,說是您小時候喝過她的奶,往後,您院子裡的事,就由何嬷嬷來管着。”

  蕭惟不像蕭恪,自小兒屋子裡就有成套的班子,由嬷嬷領着丫鬟們張羅一應的事。

  而如今,他自是和以往不同了。

  何嬷嬷忙上前來,給蕭惟請了安,“四爺,熱湯已經備好了,四爺一路舟車勞頓,先去梳洗一番,廚上一會兒将早膳送過來。”

  蕭惟進了内室,裡面一張填漆架子床,床上被褥一應都是新的,靠北面是熱炕,地龍燒得很熱,屋子裡暖氣熏蒸,一股子松竹的清香撲鼻而來,熏得他都醉了。

  一道暗門通往後邊的耳房,蕭惟推開門,偌大的浴桶裡,水汽騰騰,耳房裡的丫鬟看到他進來,忙恭敬地退出。

  雪白的中衣搭在座屏上,一個貴妃榻放在旁邊,榻上是整套的新衣,針腳細密,衣領袖口處繡着不起眼的雲紋暗繡,看得出做衣服的人有多麼用心。

  蕭惟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若說他心裡不怨恨花楹自然是不可能的,人在這世上,最有資格恨的,往往是對自己,沒有養恩也有生恩的父母,大抵,他們才是這世上與自己最親的人。

  血脈相連。

  所有曾經受過的罪,吃過的苦,忍下的委屈,追根溯源都能和他們搭上關系。

  蕭惟也恨過,午夜夢回,他想到自己的這一生,也曾暗恨,她既然沒有這個能耐在生下他後,保護好他,當初,何不喝一碗避子湯呢?

  但,無路如何恨,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他也忘不了花楹的淚,也隐約記起,曾經他無數次感到身後有一道目光黏在他的背上,無論他走到哪裡,似乎都有目光牽引。

  他看到大哥沖鋒陷陣,特别是在攻打越裡吉的時候,他的每一腳都踩在火上,面向刀尖箭矢,他在想,大哥心裡恨過嗎?

  似乎,我們又沒有理由去恨這世上的任何人了,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是命運的安排。

  蕭惟自嘲一笑,擡起腳,踏進了浴桶裡。

  容氏索性給自己的院子取名叫丁香院,容嬷嬷笑着說“不妥”,容氏不以為然,手一揮,“這裡也住不了幾日了,我跟你說啊,我這輩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住到宮裡去的,我想了想,将來,我還是要去京兆府,他們自在,我也自在。”

  容嬷嬷笑道,“奴婢也極喜歡京兆府的那院子,雖說小了些,可住着是真舒服。”

  兩人見花楹若有所思,便對視了一眼,容氏笑道,“花楹,阿惟年紀不小了,我也跟郡主說了,讓郡主留意些,看有沒有誰家的姑娘不錯,将來給你做兒媳婦。”

  花楹心頭一跳,卻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忙道,“娘娘,奴婢何德何能,哪能有兒媳婦?”

  容氏朝她招招手,讓她過來,花楹便忙過來,跪在容氏跟前。

第769章

母親

  容氏細細地看着她,歎了口氣,“花楹,我一直記得你當年跟着我出宮時的樣子,我從來沒有想到,你也老了,你的鬓邊也有了白發。你和容嬷嬷還是不一樣的,你有兒子,将來你的兒子是要成親的,我還是讓王爺給你一個名分,你将來跟着阿惟過,好不好?”

  “娘娘!”花楹驚慌失措,她猛地擡頭,眼淚已經滾落下來,“娘娘,奴婢不能離開娘娘!”

  “我知道,你跟着我習慣了,可是,花楹,我要為我兒子着想,你也要為你的兒子着想。我們到了這樣的年紀,活着已經不光是為我們自己了。”

  容氏輕輕地撫摸着花楹的發,柔聲道,“花楹,我們要重新開始了,等蕭璴一死,我們這些人終究要活到明面兒上去了,就如同當年宮破,一切都不是我們能夠選擇的了。”

  花楹哭得不能自已,容氏笑着對容嬷嬷道,“你瞧瞧,我原想着,這是高興的事,反而惹得她哭一場。”

  花楹恭恭敬敬地給容氏磕了三個頭,她擡起頭來,看着容氏,“娘娘,您的大恩,奴婢無以為報!”

  “我對你有何恩?一直以來,是你在照顧我,是你在護着我,花楹,你的兒子大了,以後,你的心思要多花在你兒子的身上了,我的事,你以後不必親力親為,就交給秀隐,我瞧着,她不錯。”

  花楹還要說什麼,外面秀隐已經進來了,笑道,“娘娘,四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