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微說着,站起身來,在張清涵面前扭了扭腰身。
她其實沒有胖,月子坐得好,又有崔家的藥膳調理身體,比起年少時候,謝知微看着玉潤光澤,正比那盛開的海棠,明豔動人。
陸氏很會說話,在旁邊道,“皇後娘娘哪裡就胖了,這身段和當年剛成親那會兒差不多,眉眼成熟了,真正像那挂在枝頭成熟了的水蜜桃,不知道多鮮嫩呢!”
一席話,殿裡的人都笑起來了,人人都圍上來恭維謝知微。
一時,聽說前殿那邊開宴了,這邊的女官便領着衆人入座,句奴和玉兔兒打起了呵欠,謝知微讓紫陌領着奶嬷嬷将兩個孩子抱下去睡。
酒過三巡,便聽說太皇太後來了。
先前讓人去請太皇太後,那邊說身體不适,不來。這會兒開始吃起來了,太皇太後自己又來了。
皇太後隻得起身領着皇後和一衆命婦們前去迎接,太皇太後一路哭着過來,看到皇太後,道,“先帝的屍骨未寒呢,你們就在這裡歌舞升平起來了?”
皇太後道,“太皇太後,為天子守孝一向都是以天代月。況且,今日哪怕是太子和大公主滿月,先帝的皇子和公主們也都沒有請。誰說皇帝要尊先帝一聲叔父,可也是殺父仇人,難道說,太皇太後還要皇帝為先帝守滿一年不成?”
太皇太後沒想到皇太後竟然如此不給她面子,她指着皇太後道,“好,好你個盧容昭,你可真是生了一張利嘴,當年哀家怎麼不知道呢?是哀家看走了眼!”
皇太後索性站起身來了,“太皇太後看沒看走眼,我是不知道,我和昭陽帝的婚事是元後娘娘在的時候就定下來了的,太皇太後當年是何等尊崇元後娘娘,又怎麼會反對我和昭陽帝的婚事呢?”
“尊崇”二字,真是飽含着譏諷。
滿庭院的命婦們都尴尬極了,親眼目睹皇家的婆媳相争,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事,但謝知微跪在地上,如同木偶人一樣,她們也隻好裝作看不見。
太皇太後被皇太後堵得說不出話來,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朝謝知微怒道,“還不來扶一把哀家!”
第956章
賜婚
謝知微忙起身過去扶太皇太後,入了大殿,上了鳳座,太皇太後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鳳座上,環視一圈,惡狠狠地朝桌上的酒菜瞪去,恨不得将桌子掀了。
“不論你是怎麼想的,先帝是皇帝的叔叔,這血脈是假不了的,他屍骨未寒,你們就笙箫管樂,熱鬧不已。滿朝禦史竟然沒有一人谏皇帝,難道他就不怕将來在史書上被人罵一句‘暴謝知微就很不愛聽了,她跪了下來,“太皇太後,史書是後人記的,是不是暴君,不取決于禦史有沒有死谏,公道自在人心民心,皇上繼位一來,不濫用民力,不加賦稅,浙江洪災,皇上派公正之臣前往赈災,老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國庫有盈餘,大臣們的俸祿按時發放,選重臣能吏治理國家,巡撫百姓,史書上憑什麼給皇上安一個‘暴君’之名?”
謝知微擡起頭來,看着太皇太後,眼底是冰冷的寒意,“皇上雖年輕,不強迫百姓大臣送女兒進來充盈後宮,無淫欲之心,他每日裡批閱奏章和大臣們探讨治國方略廢寝忘食,乃勤政之君,皇上膝下兒女雙全,後繼有人,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無需為皇上子嗣擔憂,乃孝順之人,天下讀書人若講道理,便不會給皇上冠‘暴君’之名。”
“況且,太皇太後當年為建元爺的繼後,未盡到教養先帝的責任,以至于先帝為了皇位,竟然罔顧君父意願,置大雍江山百姓于不顧,竟然勾結西涼,若非昭陽帝犧牲自我,西涼和北契的鐵蹄便會踏在大雍的山川之上,百姓之身。太皇太後若是以為,憑您一己之言,為皇上冠上‘暴君’之名,恐天下人不會答應。“
太皇太後氣得渾身哆嗦,臉色煞白,她緊緊地握住龍頭拐杖,看着皇太後和跪在地上的謝知微,忍住了用拐杖将謝知微一擊斃命的沖動。
衮國長公主上前來,“太皇太後,我以為皇後的話有道理,史書是後人編纂的,《二十四史》均有《後妃傳》,太皇太後若是不怕将來被冠以‘誤國’的惡名,還當謹言慎行,為天下表率!”
太皇太後環視一圈,見命婦們均低着頭,沒有一個願意說話的,她厲聲道,“你們呢?天家的事,從來都是天下人的事,你們這些人,縱然有不識字的,卻沒有不明理的,難道就一句公平話都不敢說?”
沒有人搭理她,太皇太後便點名了,“晉陽郡夫人,你這個诰命還是我兒子先帝封的,皇後是你的女兒,你這個繼母是落了個好名聲,天底下沒有再比你更好的繼母了,你說說,皇後說的有理還是無理?”
袁氏讪讪一笑,上前來,“太皇太後,皇後既然是臣婦的女兒,她的話在臣婦聽來,自然是再有道理不過了。畢竟,她是臣婦的女兒!”
這就是很無賴了,所有人都為袁氏捏了一把冷汗。
袁氏不同于皇太後和皇後,都是蕭家的人,蕭家三代婆媳,無論怎麼争,怎麼鬥,那是她們自己的事,袁氏卻是外命婦,太皇太後收拾不了自己的兒媳婦和孫媳婦,難道還收拾不了袁氏?
明知如此,袁氏竟然還迎上去,這就是不敏了。
袁氏卻不怕,依舊笑盈盈地看着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天下做父母的都是一般的心思,臣婦想着,太皇太後對常壽長公主也是一樣。不論常壽長公主做了什麼,有沒有做錯,在太皇太後的眼裡,想必都是對的,錯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一時間,太皇太後想到了常壽,常壽已經很長日子沒有來看望她了,她環視一圈,也沒有人看她,都低着頭,盡量避開她的目光。
哪怕坐在這高高的鳳座上,隻要她的手裡沒有了權和勢,隻要不是她的兒子當皇帝,這些人又如何會對自己好,會像從前那樣迎逢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