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眼睛微微刺痛,某一瞬間迫切地渴望地想伸手握住黑暗中的一束光,抛棄着那些黑暗的沉重的枷鎖,跟他走。
從來沒有人知道,她從小到大心底最深的渴望就是有人能帶她走,去任何地方。7歲那年,秋墨衍帶她出宮,她歡喜雀躍,卻被他丢棄,後來十多年,内心的渴望被一點點地磨滅,她已經決定在帝宮裡腐爛到底,卻有一個人出現,堅定地告訴她,要帶她離開。
多麼美好的夢!
可她怎會将希望放在男人身上,怎會期待有人能救贖她?唯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才能給她一切。
她垂眼低低地笑,聲音微啞:“郎君來求娶,穆尚書知道嗎?”
穆青衣溫潤說道:“父親是知道的,說殿下會拒絕青衣,于是便放任我前來。”
長歌微微一笑:“那穆尚書恐怕要失望了,我會讓欽天監合下我們的生辰八字,不,聽聞郎君師從守鶴道人,便麻煩你的師祖合下我們的八字,選個良辰吉日,我下诏書公布天下。”
穆青衣微愣,随即點頭,目光含笑:“好,請殿下靜候佳音。殿下既然應允,那我今日就搬來行宮,住進偏殿,增進了解,殿下若是想反悔,可以随時告知青衣。”
長歌内心微微柔軟,感受到他的守護之心,這天底下不是任何人都敢求娶大帝姬,敢跟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蕭霁對上的。
穆青衣此舉是徹底地站在她的身側,帶着整個穆家反了蕭霁。這才是他求娶的最大聘禮。
長歌點頭:“好。”
宮人們隻覺得五雷轟頂,身子抖成了落葉,面無血色地說道:“殿下,這麼大的事情是不是要與攝政王大人商議一下?”
誰能想到這樣稀松平常的下午,大帝姬隻是見了一個清俊雅緻的郎君,就将自己嫁了出去,事情傳回帝宮,她們所有人都得死!
外人隻知道大帝姬和攝政王水火不容,以為大帝姬和幼帝受攝政王掣肘,可外人根本就不知道這宮裡的一切都是帝姬說了算,攝政王對殿下是百依百順的。
帝姬殿下才是真正的高手。
她眯眼,慢條斯理地冷笑:“那本宮就修書一封去行宮,讓先帝回來為本宮主婚,相信攝政王大人會樂見其成的。都退下吧。”
宮人們瑟瑟發抖地退下,涼亭内隻剩下她和穆青衣一人。
她看着滿湖的綠葉紅蓮,修書一封,當着穆青衣的面,讓暗衛送去溫泉行宮。
這封書信送出去,代表着她和蕭霁的矛盾将會徹底激化。
“殿下不用擔心,青衣會護您周全的。”穆青衣取出懷中的一柄碧玉匕首,遞給她,“這柄碧玉小劍是師祖傳我護身的法器。我雖然師從守鶴道人,卻并不修道,隻修習道法,這匕首于我無用,便贈與殿下防身。”
長歌見那碧玉小劍通體碧綠如翡翠,雖是匕首,但是卻未開鋒,恐怕連削果子都難,更像個玉質的裝飾品,不過她依舊收下。
“多謝郎君,郎君為我簪發吧。”
她微微一笑,将匕首遞給他。
穆青衣錯愕,大約是從未見過将法器當發簪的小娘子,不過見她眼眸如秋水,墨發如瀑,周身樸素至極,忍不住接過碧玉小劍,為她簪發,碧玉襯美人,美的不可方物。
這碧玉小劍雖說是傳下來的法器,可就連師祖都說不清到底是怎麼防身的,道門到了師祖這一代,也隻是占蔔兇吉,講講道法,一無是處,就當發簪吧,襯她極美。
長歌摸着發髻上的碧玉小劍,感受着那股溫潤的氣息,沖着穆青衣微微一笑:“我讓宮人為郎君收拾床榻,行宮這邊蚊蟲甚多,郎君多備些草藥。”
她伸手,握住穆青衣的手,對方身形微僵,任她握着,沒有反握,十分的克制守禮。
她目光微深,收回手,不再試探他,吩咐宮人去灑掃偏殿,安排他搬進行宮。
晚膳時分,穆青衣就搬進了行宮,他行囊不多,就幾件幹淨的青衫,藥箱和一些文房四寶,樸素的不像是尚書令大人家的郎君。
長歌喊他一起用晚膳。
暮色漸漸降臨,她打着扇子坐在庭院内納涼,就見穆青衣帶着一袋子的栀子花前來,滿身都是濃郁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