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笑容微斂,挂了電話。
傅懷瑾看着挂斷的電話,神情微黯,心陡然沉了下去。她一貫如此,每當他靠近一點長歌就會比之前更冷漠一點,拒絕着所有人的接近。
可她卻同意和陸西澤結婚,長歌更喜歡陸西澤吧。
傅懷瑾多年來心如止水的心境被打破,第一次體會到那種怅然若失的感覺,心情因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這就是所謂的愛嗎?
傅懷瑾攥緊手腕上的佛珠,閉眼默念着經文,将所有的心緒起伏盡數壓下去。
挂斷電話之後,雪越下越大,長歌看着落雪迷迷糊糊中睡着,夢裡都是藥的苦味,夾雜着清涼膏的味道。
宮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簾帳外傳來。
“穆郎君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殿下,日日都睡在外殿,這門親事是真的成了吧?”
“難說,聽說攝政王大人這個月已經連斬了三位請旨的言官,宮裡的人各個都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就怕下一個就輪到他們了。”
“那攝政王大人為何不娶咱們殿下?”
“噓,你知道什麼,不是攝政王不想娶,是殿下不想嫁,有次我守在外殿,親耳聽到的。”
傷口的地方又開始發癢,她伸手想要撓,然後就聽到穆青衣溫潤的聲音:“你們下去吧,後半夜我來守,還有,以後别在行宮說這些,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兩個守夜的宮人吓的瑟瑟發抖,退出殿外。
她睜開眼睛,就見穆家郎君掀開簾帳進來,依舊是清俊雅緻的翩翩公子,眉眼如山水墨畫,素衣透着風雅,跟朝堂上那些蠅營狗苟之輩截然不同,自有風骨,唯有腰間系着的青銅小鐘,透露着他師從道家的身份。
第137章
初見如清風,再見如深淵
她眯眼看着進來的穆青衣,翻身牽動傷口,眉尖一皺。
“殿下傷口又疼了嗎?”穆青衣近到床榻前,俯身低低說道,“我給殿下換個藥,傷口正在結痂,不能撓,換藥會緩解不适感。”
她沒說話,半伏在床榻上,看着這位清風明月一般的郎君半跪在榻前,替她寬下輕薄的外裳,露出背上的傷口
雪白的肌膚上有一道三寸長的刀傷,無比猙獰。
穆青衣的動作十分的輕柔,換藥的手法比宮人要輕,她幾乎感覺不到疼痛感。
“殿下如果疼,就吭聲,我動作輕一點。”
内殿的燭火昏暗,夜風拂過廊下,窗外的宮燈燭火搖曳,樹葉婆娑做響,對方靠的極近,她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清泉氣息夾雜着淡淡的檀香味,像極了深山隐居的道家弟子。
長歌看着他虎口處結痂的傷口,眼眸半阖,低低說道:“郎君為何要回盛都來,這裡既沒有隐世的名山和靈水,也沒有隐居的名士,外面不好嗎?為何要回來?”
暗衛傳回的消息是,傳言穆青衣出生時,守鶴道人給他寫下了一道箴言,說他命中有一死劫,在盛都。所以穆家就算疼愛這位小郎君,隻能忍痛送他離開盛都,多年來跟随守鶴道人修習道法,不入仕途,周遊諸地。
以朝堂如今詭谲的局勢,穆青衣留在盛都,早晚得死。
穆青衣渾身一震,低聲說道:“外面有外面的好,盛都有盛都的好,心有山水,哪裡都是隐居地。”
如果不回盛都,他大約永遠都不會遇見橋頭柳樹下渴望一隻兔子燈的小娘子,那時萬千燈火,她獨自一人站在人群寂靜處,他便想摘下那盞燈,照亮她往後的路。
後來春雨廊下,寺廟山上,每一次遇見,他都不自覺地想靠近她,即使後來知道她是權傾朝野的監國帝姬,在他心裡,她依舊是初見時的那個落寞的小娘子。
冰涼的手指落在肌膚上,陌生的異性氣息侵襲,引起一絲戰栗。她垂眼,低啞道:“郎君也是這樣為其他的小娘子上藥的嗎?孤男寡女,肌膚相親?”
“青衣隻為山間的野兔和受傷的雀鳥上過藥。”對方聲音含着一絲的笑意,“以前常居深山,不見人聲,後來入世下山,也大多有醫館大夫,輪不到青衣這點醫術班門弄斧。殿下可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