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隻為山間的野兔和受傷的雀鳥上過藥。”對方聲音含着一絲的笑意,“以前常居深山,不見人聲,後來入世下山,也大多有醫館大夫,輪不到青衣這點醫術班門弄斧。殿下可有失望?”
長歌:“……”
“至于孤男寡女,肌膚相親。”對方聲音暗了暗,“我會為殿下負責的。”
長歌:“???”
她索性閉眼,不再言語。穆家郎君竟然如此巧言善辯,是她大意了。
穆青衣替她上好藥,整好衣裳,将換下的紗布物品端出去,重新點了一根線香,然後進内殿來。
她睡的并不安穩,始終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身上,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守在床榻前的穆家郎君,依舊是清風明月的模樣,好似那種炙熱的視線隻是她的錯覺。
“殿下可是要喝水?”
她看了看體貼入微的郎君,點了點頭,喝了水繼續昏昏沉沉地睡去。
直到酷暑結束,她後背的傷口徹底好轉,隻留下一道淺粉的疤痕,蕭霁連發了好幾封書信,催促她回帝宮,小飛章也哭唧唧地寫着書信,小小人兒剛學會寫字,有些字還不會寫,錯誤百出。
“阿姐,你何時回宮,飛章好想阿姐,太傅最近好嚴格……”
後面畫着哭臉,然後流水賬地寫着他的日常,寫的開心的地方就畫笑臉,不開心的地方就畫哭臉,最後索性用圖畫來代替書信,看的她哭笑不得。
她已經沒有理由繼續住在行宮,畢竟她沒有秋墨衍那樣厚臉皮,借故病重,常年避在溫泉行宮。
她吩咐宮人打包行囊,然後去偏殿跟穆青衣辭别。她傷勢好轉之後,穆青衣便不再繼續守夜,白日裡若是她不傳喚,也鮮少出現在她面前,是個極有分寸且知進退的人,滿朝文武但凡有他的眼力勁,她也會少殺幾個貪官。
穆青衣住的偏殿離她的主殿不遠,隔了一座蓮花湖,傍晚時分,夕陽落下,她打着團扇,打橋上過時,就見布衣鬥笠的郎君坐在涼亭裡釣魚。
沒一會兒就釣上了一尾活蹦亂跳的魚,放入了魚簍裡。
夕陽的餘晖撒在湖面上,金光點點,荷花已經凋謝,結出一個個翠綠的蓮蓬,湖邊停着一艘小木船,衣着樸素的郎君坐在湖邊釣魚,甯靜且遠離權利紛争,就如同夢裡才會有的生活。
如果不是身在帝王家,沒有入朝堂,她應該也會像寺廟上的那兩位小娘子一樣喜歡這樣光風霁月的郎君吧,也會做着舉案齊眉、恩愛兩不疑的美夢,就此過一生。
可惜,走出這座行宮,依舊是刀光劍影的朝堂。前半生已毀,便無做夢的資格。
她走到涼亭,驚退了滿湖的魚兒。
穆青衣起身微笑道:“殿下可要采蓮蓬?”
長歌拒絕的話僵在舌尖,然後點了點頭,一刻鐘之後,穆青衣劃着小船,帶着她去采湖上的蓮蓬,小船駛進荷葉深處,滿湖的碧葉和近在身邊的蓮蓬,她伸手摘了幾個蓮蓬,剝開一顆顆新鮮的蓮子,如此剝了一堆。
穆青衣将她剝好的蓮子裝起來,溫潤笑道:“正好可以回去煮一鍋蓮子羹,等煮好,我送到你的房中。”
她淡淡說道:“今晚回宮。”
穆青衣唯一沉吟:“那我與殿下一起回去,等煮好再送朝華殿。”
長歌眼眸微深,她回宮,蕭霁必會發難,穆青衣跟她回去,生死難料。
“也好,如此就拜托郎君了,等十月初十,我們便大婚。”長歌沖着他微微一笑。
穆青衣神情微怔,許久笑道:“這是我認識殿下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殿下笑,長歌,以後多笑笑。”
清風拂面,滿湖蓮葉搖曳,她坐在小船内,看着面前的謙謙君子,摘下手腕上的佛珠遞給他:“這是幼年時,父皇送我護身的琉璃佛珠,是吐蕃國進貢的珍品,每顆佛珠上都雕刻有佛頭,内刻六字大明咒。此物随我多年,如今贈與郎君,算是定親之物。”
穆青衣看着一顆顆内斂光華的琉璃佛珠,低聲說道:“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内外明徹,淨無瑕穢。青衣必随身珍藏。”
長歌垂眼為他戴上佛珠,這佛珠她戴時有些大,戴在穆青衣的手腕上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