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附身在碧玉小劍内,看着尋鶴道人仙逝,百感交集,原來這位老人家是為了救她而死,原來那日帝宮裡的初見,果真是在她死後,在他長逝之前的隔世相見。
尋鶴道人仙逝之後,穆青衣便離開了道門,帶着她開始濟世天下。
因有道門金光加持,穆青衣不再每天喂她鮮血,隻初一十五割血喂她。長歌随着他開始行走大江南北。
大盛朝湮滅,各地百業待興,新帝的政策一項項地下來,然而前朝積弱已久,就算蕭霁有心想改變,也隻能徐徐圖之。
長歌更多看到的是百姓皆苦,穆青衣憑借着他青衣公子的威望在民間行走,懸壺濟世,遇到州府的不公和政策的弊端,便書信去盛都,怒斥蕭霁一番,然後再巧用計謀為百姓謀福祉。
蕭霁本不欲搭理他,不過被他罵的臉上無光,每每都嚴肅徹查他提到的州府。
舊帝病逝駕崩,長歌也香消玉殒,朝堂内新臣舊臣換了一批又一批,穆青衣已經是蕭霁為數不多可以談過往的故人。
不過蕭霁是睚眦必報的人,被他這般劈頭蓋臉地罵,也冷笑着回信反擊:“聽聞尋鶴道人仙逝,你在世上最後的落腳地也沒了,原本看在長歌份上,朕也能賞你一官半職,可惜,朕曾勒令你不準回盛都,你且四處漂着吧。”
穆青衣見他提到長歌,沉默數秒鐘,回信道:“莫提吾妻。”
書信到了盛都,帝王大發雷霆,後來穆青衣所到州府,州府府衙人人自危,生怕被這位郎君抓到錯處,直接告禦狀告到了盛都去。
久而久之,蕭霁在朝堂,穆青衣在民間,新朝政通人和,漸漸強盛起來。
如此過了兩年,穆青衣卻在江南的州府病倒,一病不起。
上面發了話,州府府衙的人日日都來打探穆青衣的病情,各種珍稀藥材地往江南的别院送,不過都被穆青衣婉拒了。
他提筆寫信給盛都:“陛下曾問,為何當初你屠盡穆家滿門,我不曾進言阻止,為何隔着血仇,我卻為陛下行走天下。
并非我冷血冷心,而是以我之力救不了穆家,穆家誅殺帝王星,禍及全族,這是他們要付出的代價,我濟世天下也并非為陛下,而是為長歌。
我想給她一個她期盼的世界,即使她已經看不到了。
蕭霁,我死後,天下人潮擁擠,你卻無人能提長歌。何其悲哀。”
穆青衣将這封誅心的書信送與了盛都,然後在江南的别院内靜靜等待最後的時刻。
他氣血虧空,全身的血液幾乎流盡,大限将至,已經神仙難救。
他取出以心血喂養的碧玉小劍,習慣性地撫摸着劍身,低語道:“長歌,我要先走一步了,下一世我們再見。
這是你最喜歡的江南杏雨,每一世我都帶你看杏花,可好?”
長歌附身在碧玉小劍内,看着為她流盡全身血液的郎君,雙眼赤紅,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神魂在法器内,不知道她陪了他兩年,不知道她能聽見他說的一切。
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知曉。天下負她,她獨獨負他。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癡人。
四月杏花如雨時,穆青衣看着窗外的杏花閉眼病逝,死前一身青衣,兩袖清風,消息傳回盛都時,那封書信也到了帝王的案頭。
蕭霁看完書信,得知穆青衣的死訊,在昔年的朝華殿枯坐了一夜,第二日下令厚葬。
府衙的人去收斂屍骨時,發現有道門的弟子已經将那位名震天下的青衣郎君火化,帶回鶴山,隻是那位郎君伴身的碧玉小劍卻不翼而飛,無人知其下落。
穆青衣命隕之後,長歌便陷入了長長的沉睡中,等她再醒來時,發現碧玉小劍失去了主人,已經變成了鏽迹斑斑的一塊廢鐵,和一些古董舊物擺放在一家鋪子裡。
她身邊的各類古董舊物來去匆匆,沒多久都被南北的客商買走,唯獨碧玉小劍無人問津。她托着下巴聽着客商們的聊天,知道自己一夢十年。
天下已經無人提起那位懸壺濟世的青衣郎君,人們更多提起的是蕭霁和北地的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