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霁内心隐隐煩躁:“為什麼不回去?”
她應該歡天喜地地回宮裡過年,在秋墨衍面前痛斥他這半年來的惡行,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動人……而不是這樣平靜淡漠地留在蕭府,陪他過年。
他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過年。這世間沒有什麼是值得歡喜和期待的,唯有仇恨。
長歌給他盛了一碗魚湯,蕭府的大廚做魚湯是一絕,她不愛沾葷腥,平時喜歡吃素,但是能喝得下魚湯,時常泡着米飯,能吃一大碗。
“太冷了。”她埋頭吃飯,随口給了一個理由。
撒謊。東宮冬日裡都是燒地龍的,他知道她畏寒,到了冬日裡,不是烤火就是烤火,一步都不肯出房門。
他甚至想着來年春天,也找工匠來鋪地龍,但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掐死在搖籃裡,北地比盛都冷十倍,他也不覺得什麼,怎麼能為仇人之女考慮。
“那便留下來過年吧,早早習慣也好。”
長歌喝魚湯的動作一頓,垂眼沒吱聲,沒有以後。等他和秋墨衍達成合作,為蕭氏平反,讓兆信帝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化解他的戾氣之後,她便要強行脫離夢境,離開這一世。
秋墨衍每隔七日都會派暗衛給她送信,将近期的朝堂大事一一告訴她,而且蕭霁在府中議事的時候,也不避諱她。
她知道兆信帝因為沉迷長生之術,每天大量吃丹丸,身體虧空的厲害,手中的權勢漸漸被秋墨衍和蕭霁兩人架空。
她在等,等最合适的機會。
不過時機沒等來,冬日大雪紛飛的時候,她卻因為寒氣入體病倒了。
這幾年在秋墨衍的寝殿,身子養的太嬌氣了點,蕭府沒有地龍,就算屋内燃着兩三個火盆,進進出出的還是會容易受寒,何況她不喜歡穿太厚的夾襖,如此一來二去的,直接高燒昏迷。
腦袋燒的昏昏沉沉,她甚至有種魂魄離體,就此病死的錯覺。
兩個貼身宮女慌的不行,一邊哭一邊去找大夫,她靠着僅存的意識吩咐她們,不要将她病倒的消息傳回東宮。
秋墨衍和蕭霁的聯盟十分的脆弱,随時都能倒戈相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燒的迷糊之際,有人拿着冰手帕敷在她的額頭,溫柔地喂她喝藥,她聞到鼻尖的香氣,冰雪的氣息,外面的雪應該下的很大吧,還有草藥的清香,是穆青衣。
他腰間常年挂着藥囊,裡面都是自己配制的草藥。
後半夜,她清醒了幾分,艱難地睜開眼睛,見穆青衣坐在外間熬藥,側臉清俊柔和,如同她所見的群山和大河,沉靜中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穆青衣見她清醒過來,松了一口氣,進内室,幫她重新換了帕子,啞聲說道:“小長歌,有哪裡不舒服嗎?”
長歌微愣,他第一次喊她小長歌,其實他大不了她幾歲。
“是不是燒糊塗了。”穆青衣見她小臉燒的通紅,呆呆傻傻的模樣,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替她擦着鬓角的汗。
她眨了眨眼睛,他見狀微微一笑,眉眼間都是溫柔的暖意。
“藥熬好了,喝了藥就不會難受了,我還給你帶了蜜餞。你哥哥說你其實很喜歡青梅果和各種蜜餞,但是吃的十分克制。
你這般年紀的小娘子,就該吃自己愛吃的東西,每天開開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無需要考慮那些朝堂大事,那些與你都沒有多大幹系的。”
穆青衣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念着,端來熬好的草藥,吹涼了一些,喂她喝藥,怕她苦着,每喂兩口,就塞給她一顆甜甜的蜜餞。
嘴巴都是苦味,但是蜜餞卻是甜的。她安安靜靜地喝着藥,眼睛忍不住彎了起來。
“太甜了。”她低低地說道,聲音有些沙啞幹澀,“你怎麼來了,被人看見不太好。”
“我怎麼也算是半個大夫,如今宮門落了鎖,太子殿下那邊還沒有得到消息,我便過來了,放心,蕭霁不在府中,他今日出城練兵去了。”
穆青衣将床邊的火盆挪了挪,低啞說道:“安心睡吧,我在這裡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