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前,他們從未見過面,而且蕭承業很肯定,也不會有人在她面前提及他的身份,他并不屬于大月國的暗衛,他隻是受故人所托,守了一樁舊事,一個秘密而已。
半個月前,有人在小孤山的寺廟裡點燃了一盞新月燈,他接到消息,當日就在冰天雪地裡凍了一夜,病重。
随後就帶了兩個家仆住進了小孤山養病。
他不知道他要等的人什麼時候出現,他隻能用最笨的辦法守株待兔,一直等在小孤山。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直到那天夜裡,又一盞新月燈被點燃。他看到了踏雪而來的女娘,看到了蕭缭和她相談甚歡,那時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故人和那些埋葬在江南的往事。
明歌微微福了福身子,微笑道:“蕭家主和蕭缭眉眼間有幾分相似,這樣富貴氣派的世家家主,在盛京也是找不到幾位的,家主面帶病容,身上染着小孤山寺廟裡的檀香,如此就不難猜了。”
那日夜裡她上小孤山驿館,燃了燈,那人定然是早早就等在山上的,隻因為驿館内人多眼雜,不好出面相認,這才約了她在三日後的千金樓相見。
當日她問過蕭缭,住在小孤山寺廟裡的,除了他爹,就隻剩下一個遊醫和一個跛腳的道士,遊醫和道士是為了省錢才借住在寺廟,又怎麼會來一擲千金的千金樓吃飯,她阿娘埋在盛京的隐衛,隻能是蕭家家主蕭承業。
隻是蕭家并不在阿娘給她的隐衛名單裡,蕭家雖然落敗,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蕭家主隻怕并非是隐衛,而是阿娘的故人,一位十分信任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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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承業見明歌如此通透,面容細看和記憶裡的故人并不是一模一樣,但是身上獨有的氣質卻是如出一轍。
他們大月國的人常年避世隐居,與山林湖泊為伴,親近自然天地,身上都帶着不沾紅塵的仙氣,隻這氣質就能秒殺他們這些俗世之人了。
蕭承業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說道:“月娘子果然聰明,我是蕭家現任家主蕭承業,你喊我一聲蕭伯父就好。我與你阿娘當年是故交好友。”
明歌盈盈一拜:“見過蕭伯。多謝伯父為我住了半個月的小孤山。”
蕭承業見她聰慧過人,很多事情不用他說都能明白,哈哈笑出聲來:“老夫也要多謝月娘子一路上關照我那個不孝子。”
說話間蕭承業隐隐還有些自豪,說起來他子女衆多,尤其是兒子,一連生了八個,蕭缭是最不起眼的第五子,除了繼承了他的風流之外,一無是處,他本以為這個兒子養廢了,基本是放任自流,結果沒有想到這小子跟一衆世家子弟去了一趟南疆,竟然将窩囊廢的性子養出了幾分血性來。
聽聞他在泉城跟月明歌一起,對上了謝氏,還結識了風眠洲、秋慕白以及昭和太子這樣的人物,在盛京很是轟動了一下。
他上朝遇到同僚,十個有八九都問他是不是有個不畏權貴,狠狠打臉謝氏的第五子,讓他大大長臉。
此次蕭缭回來之後,他派人将這五子喊到了小孤山上,狠狠打了一頓,然後觀察着他的品性,發現這個被忽視的兒子其實并不如傳聞那樣的聲名狼藉,他會每日跟寺廟裡的師父們一起早起做早課,會幫小沙彌打掃門前的積雪,會認真地聽師父講佛理,還會偷偷托人買棉被和厚衣裳給寺廟裡的師父。
炭火都添置了好幾籮筐。
這孩子其實心細如塵,且富有同情心,以往那些名聲竟然好似是他自己故意作出來的。
想他當年南下江南,結識了大月國的小仙女,他的兒子去南疆,結識了小小仙女,他們果然是父子。
隻這一件事情,蕭承業對這個從小忽視到大的兒子就生出了無限的親近感,決心好好培養他,将他小時候缺失的父愛和母愛一點點地補償給他。
明歌微笑:“蕭缭是我的朋友,大家相互照應罷了。我們在泉城時,相約了要去給一位老夫人祝壽,還望伯父能準許他下山,免了他的責罰。
今日下午,風家的拜帖應當就會送到蕭府了。”
蕭承業面露紅光,哈哈笑道:“這個自然,我已經派人去接那不孝子下山了。”
到時候風家的拜帖到了蕭家,到蕭缭跟風眠洲一行人去給那什麼老夫人祝壽,必然又會轟動盛京,他這臉上是大大的有光彩呀!
同僚們估計又會羨慕的眼睛滴血。
說完蕭缭的事情,明歌眼眸微深,笑容微斂,低聲說道:“伯父既然是我阿娘的故人,明歌有一事不明,還望伯父解惑。”
蕭承業知曉她要問的事情,神情微緊,沉聲點頭:“女娘請問。”
“當年我阿娘在姑蘇行醫,後來被人重傷,是晉國公府的手筆嗎?”明歌眼眸雪亮,一字一頓地問出心底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