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煥咬了口糖人,覺得眼睛進了沙子,這便是明歌想要守護的世界吧,即使她那樣的恨,依舊沒有殺了秋慕白,即使她那樣的愛,也要與風眠洲割裂,她想要這人間不再有戰火,想要百姓安居樂業。
原來她和風眠洲本質上是一樣的人,隻是這樣心中有衆生的人注定下場都不太好。
他希望有來生,有輪回,這樣或許能彌補所有的遺憾。
謝景煥沒有再留在盛京城,沿着那條長街,抱着他的劍,一路孤獨地出了城門,和驿站的謝氏護衛隊彙合,返回泉城。
他知道了明歌的選擇,盛京的這場對弈與他無關了,他留下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他隻能回到泉城去,守住那一方的安甯,守住初見的地方,等待着下一次的相見。
希望還有再見之時。
謝景煥離開盛京,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帝王的耳中,并且沒有多加阻攔,放任他回泉城。
“九洲世家大洗牌,除去謝氏,其他世家都盡數清洗掉了,陛下為何要放虎歸山,留下這樣的心腹大患?”
謝氏家主和陛下可從來不是一條心,甚至能不遵陛下诏令,泉城那地方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諸侯國。
秋慕白搖頭,淡淡說道:“總要給人留點希望。”
至于給誰留的希望,留的什麼希望,帝王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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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歌夜裡驚醒過來,看着滿殿晃動的燭火,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掙紮着起身,打開偏殿的窗戶,被夜風一吹,清醒了幾分。這幾日她渾渾噩噩的,心緒不甯,此刻清醒過來,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她站在窗前吹了一會兒風,覺得嗓子發幹,正要去倒一盞茶,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屏風邊的秋慕白,頓時驚了一跳。
夜色深濃,偏殿内沒有一個宮人,高大冷峻的帝王站在屏風前,夜風吹起滿殿的帷幔,吹起秋慕白寬大的龍袍袖擺,他靜靜站在那裡,不知道看了多久。
明歌握緊手,鎮定自若地去倒茶。
秋慕白伸手握住茶壺,動作比她更快一些,給她倒了一盞茶:“吓到你了?”
他鳳眼清亮,眼底翻滾着不知名的情緒,看着明歌,期待她能發現一些不同。
明歌皺起眉尖,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尋思着他的傷應當早就好了,怎麼又受傷了?不過他死不死的,與她無關。
她垂眸喝了一盞茶,冷冷說道:“陛下怎麼會在這裡?”
“來看看你。”秋慕白說着坐下來,俊美冷靜的面容帶着一絲瘋狂的平靜,淡淡笑道,“朕打算在盛京修一座高塔,都說國師得道升仙去了,那朕便修一座高塔,聆聽天意,往後你就在高塔内清修,如何?”
明歌握着茶盞的動作一僵,冷淡說道:“道門清修,應當遠離紅塵,修在盛京,過于喧鬧了一些,道門自有道門的去處。”
秋慕白見她不喜歡,薄唇抿起,又接着說道:“那便修在小孤山的寺廟邊,那裡清淨。”
明歌放下手中的茶盞,冷冷說道:“勞民傷财。”
秋慕白鳳眼幽暗地看着她:“是不是我做任何事情,你都不會喜歡?明歌,你對我是不是太過殘忍了一些?這些年,我可曾傷害過你?就因為我姓秋?我身體裡流着秋言喻的血?就因為我生父曾經傷害過你娘?
那我們将秋言喻淩遲處死如何?車裂也行,五馬分屍也行。”
明歌猛然站起身來。
秋慕白低低笑道:“你看,就算是殺我父親,你也依舊不高興,月明歌,你那樣讨厭我,是因為恐懼我,害怕我嗎?
你見我第一面是不是就預感到了,将來我會奪走大夏朝的一切,重建一個盛世王朝?你是害怕我奪走你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