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依稀記得五年前的小草,機靈活潑,站在南陽郡熱鬧的街道上,眼睛亮的如星星,對中洲世家子弟都沒什麼好臉色,對他和他爹倒是極好,回大月國的路上,快樂的像是山林裡的雲雀。
如今那隻自由自在的小雲雀變成了世家大族裡的鸾鳥,一言一行都能影響很多人的命運,所以看起來再無當日的活潑和快樂,唯有端莊和沉穩。
小草看了看他們一行人大部隊,就算人數再精簡,也有二十多号人,這麼多人如何去住林府?
“不了,謝氏已經安排好了,我想住當年住過的客棧。”
那是她第一次下山,住在南陽郡最大的客棧裡,每天早上都會被外面小巷子裡的美食叫醒,那時她每次都開開心心地去喊明歌,兩人一起下樓去吃雲吞面,吃各種糕點小吃,然後給六長老打一壺酒。
隻要她們擡頭,就能看到坐在屋頂上喝酒的布衣劍客。
那樣的時光每每想來,總是會叫她熱淚盈眶。
“那家客棧已經轉給新的東家了,如今叫觀海客棧。我帶娘子前去。”林澤見她眼底隐隐有淚光,想必是想起了往昔的事情,也不多廢話,上馬送她去當年住過的客棧。
南陽郡自然沒有海,卻有一家“觀海客棧”。
六長老和大長公主還未到,小草婉拒了林家設的晚宴,和崔玉壺一行人在觀海客棧安頓了下來。
她這一路走的極慢,并且全程走官道,挂謝氏的家族族徽,就是想告訴盛京,她此番回南疆是為了出嫁,所以自然不能跟林氏來往過密。
林氏既然已經從大月國的隐衛行列中摘了出去,便有了自己的天地,無需在與她們捆綁在一起。
崔玉壺見謝氏這一路安排的妥妥帖帖,到了南疆,竟然還有當地的世家大族來迎接,看兩人交情匪淺的樣子,也暗暗記在心中。
泉城謝氏的手自然伸不到南疆來,看林家大郎君稱呼小草為月娘子,對她這般尊敬,顯然并非是因為謝氏,而是因為娘子本身的身份。
崔玉壺這一路隻看,不問,光看也給他看出了不少的門道來。他要娶的娘子,來頭有些不小的。
到南陽郡之後,他就協助趙嬷嬷,采買成親的一應物件,然後還談了幾樁大生意,将生意直接做到了南陽郡來。
娘子越優秀,他也越有幹勁,想着再努力一些,更加配得上她一些。
到南陽郡的第三日,六長老和大長公主終于到了觀海客棧,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謝景煥。
謝景煥一身遊俠的裝扮,樸素低調,風塵仆仆地趕過來,跟在六長老身邊,異常的沉默。
這是他第二次來南陽郡,第一次是被謝氏家主追殺,逃到南陽來,想着在這裡尋找避世之所,後來大月國國主發了招親令,他也随着那些九洲世家子前往了大月山,從此一生命運改變。
他從心魔陣中窺探到自己被篡改的記憶,遺忘的過去,也在大月國拜到了九洲最頂尖的劍客師父,從南陽重返謝氏,在屍山血海中坐上了家主之位。
第一次的南疆之行,他看到了真實的自己,第二次呢。
謝景煥不知道這一次的南疆之行會給他的人生帶來怎樣的變化,但是他冥冥中覺得,自己一生的命運都将在南疆改變。
或許這一次,他将再一次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吧,從而走上一條真正的孤獨的劍客之路。
“師父,大月山山門已經關閉,小草此番回南疆,如何進大月山?”
五年了,想必那裡荒草叢生,連路都沒有了。
“山門雖然關閉,但是大月山還是能進的,隻是過不了天塹,進不了大月國。”六長老想起山那邊的國度,眼眶微紅,其實不僅僅是小草想回來,他也一直想回來,想着人老了,落葉歸根,回來看看也總是好的。
如今大月國的小娘子出嫁,怎麼能不回來拜山拜月拜天地神明?
謝景煥抿唇,微微沉默,所以這門親事還是要進行,如今這時候他竟然寄希望在崔玉壺身上,希望這個文弱書生吃不了跋山涉水的苦,被南疆的毒蟲毒瘴吓跑,被大月國的來曆吓的魂不附體,從此兩人和離,小草依舊還回謝氏,做謝氏的娘子。
“進大月山的人不宜多,精簡到十人吧。”六長老摸了摸腰間的酒壺,想喝酒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