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為了她,于千萬人中誅殺了柏慶侯,後來被皇族和世家追殺了大半年,就算逃出生天,想必也是重傷,身體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害,原本養了這些年,也能享常人之壽,偏偏又遇到了盛京鐵甲衛。
當時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使出那招最強的劍招的吧。
小草搖頭,低頭小聲地哭,六長老是為了她們。
大長公主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腦袋,低聲說道:“人早晚有這一日的,原本他說,想熬到明歌回來的那一日,小草,若是……你别告訴明歌……”
小草眼睛通紅地擡眼,有些不理解,刹那間似乎又明白了什麼。她死死地攥着大長公主的手,說道:“我不說,不說……明歌承受不住的……她原本就不太承受的住……嬸嬸,你怎麼辦?
我回大月山一趟,沒準能請出三長老。”
大長公主搖頭,平靜說道:“大月山山門關閉九年了,天壽已至,藥石無罔,就算是大月國的先祖來了,也改變不了凡人之壽。
你進去看看他,與他說說話。”
小草心裡悲苦,擦了擦眼淚,捏了捏臉頰,擠出一絲笑容,進屋去看六長老。
六長老須發皆白,氣色紅潤,一點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見她來了,掙紮着起身,慈祥笑道:“小草,你怎麼來了?眼睛還腫的像兔子一樣。有人欺負你了嗎?”
小草破涕為笑,紅着眼睛,哽咽道:“我想吃千香樓的醬肘子,結果今天賣完了。”
她看着從小就仰視羨慕的青衫劍客,悲從心來。小時候,她和明歌最喜歡聽長老們說下山曆練的故事,那麼多故事中,唯有六長老的故事猶如傳奇一樣,轟轟烈烈,中洲轟動。
六長老也和其他長老們不同,他總是笑眯眯的,風流不羁的模樣,常常腰間别着一壺酒,就能枕在山間一醉三四日。
他從來不管教她和明歌,也不會逼着她們學習各種難懂的秘術和醫術,隻會帶着她們去山間抓兔子,戲耍野豬,一身青衣,遺世獨立猶如仙人。
如今劍客遲暮,隻能躺在這中洲的小院中,無法使出最強的劍招,無法浪迹中洲,也無法再為心愛的女娘生一爐炭火。
“六長老,我們是不是都會有那麼一天?”她微笑地問着。大月國的人從不避諱生死。
六長老“哈哈”笑出聲來,慈愛地說道:“會的,不過小草别怕,我會在輪回路上點一盞燈,照着你們。”
小草狠狠點頭,帶着淚笑道:“那你别走太快,我怕找不到你。”
“好。”六長老輕輕撫摸着她的腦袋,“都聽小草的,一眨眼,你都長這麼大了,能撐起一座城,一個世家了。
等小家夥出世,告訴他,他來自大月國,是一個擁有無數傳奇的國度,等明歌回來,你們姐妹倆好好照顧彼此,還有,告訴景煥,師父先走了,成就無上劍術,窺探劍之一道,固然是好事。但是生活也很重要。
人世的喜怒哀樂都很重要……這孩子太孤獨了……”
六長老的聲音越來越輕,疲倦地閉上眼睛,面容透出一絲的蒼白。
小草輕輕替他蓋好被子,指尖按住他的脈搏,眼圈一點點地紅了起來。
死脈。
她扶着床沿,站起身來,有些恍恍惚惚地出來。
趙嬷嬷正陪着大長公主說話,見她出來,連忙扶住她。
“娘子,沒事吧?”
小草搖頭,看向大長公主,平靜地說道:“嬸嬸,今年謝景煥不在泉城,我陪你們過年吧。”
大長公主微微一笑:“你已經陪了我們很多年了,今年我們想單獨過。他說山上的道觀到了冬日會下雪,像極了大月山的感覺。”
小草強忍着悲傷,點頭笑道:“好,那我幫你們安排。”
從草廬巷子出來,小草渾渾噩噩地上了馬車,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去謝府嗎?謝景煥離開很久很久了,去大月山嗎?那裡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