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才發現我的猶豫是一個笑話。
婚後第六年,我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當時胎位不正,醫術也并不如現在發達,醫生說一屍兩命的風險很大。
那天他穿着無菌服進入手術室,看着一捆又一捆被鮮血浸透的紗布,看着我疼痛難忍扭到一起的五官,他就下定決心握緊我的手,聲淚涕下:“曉晚,你一定要撐過來。這輩子我就認定你了,不要抛下我一個人……”
那時的他句句真誠,所以哪怕我并不愛他,我也是将他當成可以付諸一生的搭檔。
可如今呢,誓言在上。
賀知白發覺竟連我生病,他都未曾發覺。
可這些苦難又何嘗不是他給我的呢?
我本不想生孩子,是因為他極力想要,我才受了這生育之苦。
我本身體康健,是因為賀知白酒精過敏,所以外出應酬時,是我代替他和客戶喝了一杯又一杯,才讓他的商業版圖越擴越大。
也因此我年紀輕輕得了胃病。
最嚴重的一次,胃潰瘍,胃裡出血。
醫生再三勸告讓我别再喝了,可在重要的場合,見賀知白左右為難的模樣,我還是喝了。
賀知白布滿皺紋的手捂住臉,眼淚一滴滴留下。
我看着這畫面隻覺得反胃。
我問系統:“到底要待在這什麼時候?”
系統無奈道:“快了,你再等等。”
忽然,門外有開鎖的聲音。
他猛然擡頭,卻發現是剛将我送去火化完的兒子賀容森。
賀容森就骨灰壇放在入戶島台上,旋即喪着臉緊挨着賀知白坐下:“爸,斯人已逝。咱們都應該要往前過……”
賀知白在商場上縱橫那麼多年,但這是第一次他在一個剛失去母親的孩子臉上看到僞裝。
他在僞裝難過。
當然,我也能看出來。
我十月懷胎,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血肉。
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而我也不例外。
然而到此刻,我卻不覺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