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頁)

  當然,就算再次失敗,他也不會動搖。

  他自幼做的事情,便是守廟、掃雪、遮雨、吃藥、讀書、讀書再讀書再三讀書。

  書中有大道,一卷便勝過千山萬水。

  他一心問道,誰能留住他的腳步?

第15章

一隻黑陳長生走路很有特點,特點就是很沒特點。擡膝總是那麼高,一步總是那麼遠,平視,能夠望遠,也能注意到身前,挺胸,并不刻意挺拔,卻自然有種青松勁兒,黑發束的極緊,不再梳道髻,隻是用布巾随意紮着,便是一絲不苟。他的衣服也很普通,洗至發白,極為幹淨,就連鞋面上也沒有一點污迹,很是講究。随着行路,系在腰間的短劍微微擺蕩,那把劍也很普通。

  前幾天他一直把短劍留在客棧裡,今天是第一次帶在身旁,普通的短劍代表着不普通的意思。在與那位中年婦人一番談話後,如果東禦神将府真的想要繼續做些什麼,這把短劍便是他的準備。隻是那把短劍就像他的人一樣,普通尋常,極難引起注意,不要說傳聞裡的“霜餘”、“兩斷”、“逆鱗”,就連道畔行人腰間配着的兵器都很難比較,又能幫他些什麼?

  在客棧外,他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東禦神将府的那輛馬車,在朝陽的照耀下,車轅上略顯黯淡的血鳳徽記變得清楚了很多,甚至仿佛正在燃燒一般。那匹有着獨角獸高貴血統的戰馬,高傲的擡着頭,居高臨下看着他。

  走過那輛馬車,他握住了短劍的劍柄,片刻後還是松開,在車窗外駐足,沉默行了一禮,然後繼續向前,迎着朝陽走去。窗簾掀起,中年婦人看着晨光下少年的身影,情緒有些複雜。

  陳長生向城北走去,名單上倒數第二間學院的地址在百花巷。待他用了很長時間走到後,有些驚訝地發現這裡居然距離皇宮如此的近,站在巷口可以清晰地看到巍峨的皇家建築,甚至仿佛能夠聞到那些宮殿裡曆史的味道。

  走進百花巷深處,他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如此靠近皇宮的地方,居然真的藏着一家學院?可為什麼會如此冷清?終于,在小巷盡頭他看到了學院的正門,兩側的石壁被青藤覆蓋,陽光穿過留下極淡的斑駁。沒有名字。

  就是這裡嗎?他想問問人,但巷子裡極為冷清,根本不像天道院或摘星學院門外那般熱鬧,站了半晌都沒有人經過,隻有明顯有些破落的院門默默地陪着他。這般鬧中取靜、地近皇宮,無比清貴的地方,現在竟像是片無人問津的廢墟。

  他走到院門旁的石壁下,伸手拉開密密的青藤枝葉,終于看到了下方壁上刻着的一個字,那是一個“國”字,深刻的字迹裡曾經鮮豔的漆,早已被無數年的風雨侵蝕的淡去,便是石壁本身的表面也已經有了剝落的征兆。

  想着名單上這家學院的名字,陳長生微怔,才确認真的是這裡,不由生出更多困惑。師父給自己挑選的前幾家學院都是京都乃至整個大陸最出名、最優秀的學院,為什麼這間學院破落冷清到了這種程度?

  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手還握着青藤,又往下扯了扯,于是看到了第二個字,那是個“教”字,他來不及做更多感慨,随着他的這個動作,無人打理多年的青藤,簌啦啦向地面滑瀉,驚起好些煙塵。

  陳長生向後退了數步,以免被青藤塵礫沾着。

  青藤落地,煙塵漸斂,不多時,那面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天日的石壁,終于再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斑駁的石壁上,刻着四個字。

  “國教學院”。

  深刻入石的字迹上已經沒有太多漆色,隻有積着的灰土,還有青藤去年留下的枯葉敗絮,甚至邊角處已經被風雨侵淩的有些殘破,如果不仔細看,甚至都很難認出這幾個字究竟是什麼。

  怔怔看着石壁,陳長生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生出些挫敗低沉的情緒。一心問道的他,很少有像現在這樣情緒。是的,他現在很想轉身就走——這樣破敗的學院,就算考進去,對自己的人生又能有什麼幫助?

  他擡頭看了看天,确認還有些時間,決定進這家破落的學院先看看,如果不行再去名單上最後一家學院。

  他的手落到門上,微微用力。

  吱呀一聲。

  時隔多年,國教學院的院門終于再次開啟了。

  ……

  ……

  東禦神将府的馬車停在百花巷外,那匹驕傲的白馬微昂着頭,百無聊賴。車廂裡,中年婦人的情緒則不像它那般平靜,眼睛裡滿是濃濃的不解與疑惑,喃喃自言自語道:“怎麼會來了這裡?”

  她很清楚,百花巷深處的那間學院早已凋蔽,隻是想着那少年似乎很擅長給人帶來意外,也不敢怠慢,手指輕擊窗棂,示意白馬拉車進去,然而就在這時,一輛車從斜後方駛了過來,直接攔在了前面。

  百花巷很窄,僅能容一輛馬車前行,此時被那輛車極不講理地攔在前面,神将府的馬車自然難再前進。中年婦人微微挑眉,有些不悅,隻是想着此地與皇宮極近,所以并沒有即刻喝斥對方讓開。

  那輛忽然出現的車很矮小,甚至顯得有些簡陋,青布為帷,前方拉車的牲畜也很矮小,毛色純黑,似乎是頭驢。中年婦人先是一怔,微微嘲弄想着,這京都城裡居然還有人用驢車,實在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