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1頁)

  但沒有人知道,陳長生隻用了一夜的時間便成功定了命星,然後便開始引星光洗髓,距今已有近三百個日夜,他引星光洗髓一直沒有成功,那些星輝卻沒有逸散,而是穿過他的肌膚毛發以及肌肉,直接沉積在了他的身體最深處,他當初在地底空間裡初次坐照時,曾經以為那片厚厚的雪原,便是這數百個日夜引到體内的星輝,卻沒有注意到那片湖水。

  那座湖裡的無數清水才是他引星光洗髓的真正成果。

  在地底空間裡,他在洗髓沒有成功的前提下,冒險強行初次坐照,身體綻裂,血液燃燒,即便是黑龍都以為他必死無疑,但無論那些星輝之火再如何可怕,那片血泊裡他的心髒卻始終晶瑩如果,未曾崩壞,為什麼?

  因為這數百個夜晚裡,他引來的星光根本沒有洗髓,而是他每夜輕觸他的幽府,浸潤不離而成碧湖,洗髓?他一直練的就是通幽!

  在他不自知的情況下,那顆源自遙遠的紅色星辰的星輝,不停進入他的身體,夜夜于那座山峰裡覓道前行,于那座石門前對望——何止如苟寒食強調過的那般百夜叩門,而是專注堅定地敲了數百個夜晚!

  所以先前他在幽府門前根本沒有發力,隻是輕輕一推,便把幽府的門給推開了。因為他天才?是的,他确實很有修行的天賦,但更重要的是,那座石門他已經推了太多夜,本來就隻差最後帶着自主意識的輕輕一推!

  他用了無數時間與精力挑土堆山,做了一個和甘露台等高的土丘,隻需要再往上面倒最後一筐土,便可以站到京都的最高處。

  最後那筐土不重,倒下去很輕松,可能看着很從容,與京都最高這四個字相比,肯定會顯得太過輕描淡寫,但誰還記得在那之前他付出了多少?

  是的,這就是陳長生的修行。

  因為經脈截斷的緣故,因為體質特殊無法洗髓的緣故,他憑借自己的奇異想象與運氣,誤打誤撞走了一個與别人完全不同的道路。

  洗髓,坐照,然後通幽?

  不,他在洗髓之前,便開始坐照。

  更過分的是,他在坐照之前,便已經開始通幽。

  如果說這個世界水往低處流是真理。

  在陳長生的世界裡,水真的一直在往高處流淌。

  沒有人知道他的具體情況,知道他遇到過些什麼,付出了些什麼,所以沒有人能想到他現在的情況,自然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夠通幽。而且要知道,通幽向來被視為漫漫修行路裡第一個真正的高門檻,是與生死攸息相關的生死關,無數被宗派學院重點培養的少年天才,都倒在了這道門檻之前,無數不甘順命的普通修行者紛紛隕命,以至于現在大陸上的人類修行者至少有一半的人根本不敢嘗試通幽,即便那些成功的人——比如苟寒食、比如當年的莫雨姑娘,他們在通幽的時候何其謹慎小意,在正式破境之前,必然要經曆很長時間的準備,宗派學院會提供非常多的丹藥與經驗助其靜神培念,破境之時,更是至少會由三位神通強大的長輩師長在旁看護,稍有不慎便要出手解救,而陳長生……他在大朝試的決戰時刻通幽。

  他閉上眼睛,然後睜開眼睛,便通幽。

  給很多觀戰者的感受是,對這名國教學院的少年來說,通幽就像是吃早餐一樣簡單,他說要吃清粥,然後煮了一碗粥吃,先前那刻,他确認自己不是苟寒食的對手,決定通幽了,于是,他就通了幽。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那麼自己當年受的那些煎熬,那些苦苦等待的歲月又算什麼?苟寒食沒有想這些。但二樓窗畔震撼無語的那些大人物們,卻忍不住這樣想着。

  ……

  ……

  暴雨變成了細雨,淅淅瀝瀝,但看起來,一時不會便停。

  陳長生站在石壁前,略帶稚意的臉上神情平靜,仔細去看或者能看出與之前的某些細微差别,拘謹少了些,眼睛變得明亮了些。

  以往的他過于沉穩安靜,給人一種早熟的感覺,仿佛要比真實年齡大上四五歲,而此時此刻的他,就像雨洗過後的天空裡的初生的朝陽。

  清新,明麗,充滿了一種在他身上很少見到的生命力。

  苟寒食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隻覺得此時的陳長生有些可怕,甚至已經超過了上一輪折袖帶給他的危險感覺。

  莫雨看着樓下雨中的陳長生,漠然的眉眼間生出幾抹複雜的情緒,握着窗樓的手指節微微發白,不知在想着什麼。

  因為某些原因,她不想陳長生輸掉大朝試,但她很清楚,娘娘不想陳長生赢這場大朝試,雖然娘娘從來沒有明确地表明過這一點,可還是有很多人默默地行動起來,确保陳長生不會走到最後。

  但還有很多人站在了娘娘的對面。

  教樞處不用說,天海勝雪明顯也有與家族完全不同的看法,折袖替國教學院拼命,最關鍵的則是不時會落到洗塵樓裡的那些秋雨。

  那些秋雨,代表的是教宗大人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