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4頁)

  或者正是因為還活着,所以關于聖後娘娘逆天改命成功的傳聞最少,沒有多少人敢說這件事情,即便是在自家床上都不敢。

  但很多人都在這樣猜測。

  以女子之身統治世界、成為皇椅上的一代君王,聖後娘娘非逆天改命,如何能成此千古未有之大變局?

  ……

  ……

  太祖、太宗以及聖後娘娘,便是傳聞裡,疑似逆天改命成功的三個人,也是這片大陸千年以來,最成功的三個人。在陳長生的判斷裡,甚至沒有疑似這兩個字,因為離開西甯鎮舊廟之前,師父計道人曾經很明确地說過,隻有三個人改命成功過。

  雖然用的是隻有,卻是肯定的叙述。

  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就要改變自己的命星在夜空裡的位置,陳長生來京都,參加大朝試,進入淩煙閣,便是要找到改變命星位置的方法。那個方法應該便是傳聞中,第一代國教教宗與太祖皇帝暗中動用的秘法,太宗皇帝和聖後娘娘也應該用的便是那種方法。

  陳長生有些不解的是,既然是國教的秘法,為什麼師父沒有讓自己想辦法進入離宮打聽,而是讓自己想盡辦法進入淩煙閣,來到王之策的畫像前,王之策再如何傳奇,也不見得逆天改命這種事情。

  便在這時,青石牆裡響起喀的一聲輕響。

  他醒過神來,向牆裡望去,隻見盒子表面那些複雜難言的銅線,已經變成了和最開始完全不一樣的圖案,那些精緻的小銅鈕的位置也已經發生了改變,最中間的機簧向兩邊退去,盒子竟是被打開了。

  十七雙套連環的解法非常複雜,不到最後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對的,他隻用了一次便解開,不得不說這是很幸運的事情。

  他從袖中取出手帕把額頭上的汗水擦幹,伸舌舔了舔有些發幹的雙唇,把手伸到盒上,卻忽然發現,那些銅柱與銅線……其實和夜空裡星星還有那些星星之間看不到的線條,是一回事,隻不過要簡單些。

  隻是偶爾動念,他沒有繼續思考,伸手把盒子裡的那本書拿了出來。淩煙閣隔絕聲音陽光,這本書又是深藏在青石牆裡,數百年後,隻是邊緣有些微微發脆,書頁本身還是雪白如新,墨字亦像是剛寫上去的一般。

  這本書的封面上沒有字,陳長生最先看到的字寫在第一頁上,那字迹毫無鋒芒,卻圓勁古拙,仿佛山中老石,自有風味。

  “位置是相對的。”

  看着這六個字,陳長生怔住,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認真地想了想發現沒有什麼頭緒,便繼續向下翻閱。第二頁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筆迹清俊飄逸卻絕不輕佻,亦未刻意追求靈動,看到這一頁,他才最終确認這本書果然是王之策的筆記。

  ……

  ……

第194章

進京趕考的書生

  “我自幼家境貧寒,性情木讷沉默,無友無朋亦無親,食粥食菜并無肉,隻喜歡讀書,除了讀書,還是讀書,平生無大志,隻想進京都後能考進天道院讀書,後來識得塵兒後,便隻想與她一道讀書,雖然她對讀書着實沒有興趣。”

  這是王之策筆記開篇的第一段話。看着這段話,陳長生油然而生一種親近的感覺,就像當初青藤宴前知道苟寒食的經曆後,雖然明知是對手,他依然對其生出一種親近的感覺,因為他也是個隻喜歡讀書的人。

  “進京途中在天涼郡王府,我遇着當時的太守、後來的太祖,再然後,我遇着了齊王,再再然後,在洛陽我又遇着了他一次,還有大兄,是的,也是在洛陽那條淌着污水的巷子裡,我遇到了塵兒,于是便留了下來。”

  “洛陽紙貴,什麼都貴,便是燒餅都賣的比别處貴些,更何況那時天天打仗,銀錢用完後她想重操舊業,我覺得殺人總是不好的,她問我如何持家,我思來想去,還是要進京都,即便考不進天道院,也可以去天書陵外賣些假拓本,我一直以為自己百無一用是書生,就字寫得還不錯。”

  “她随我來了京都,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便是想離開也不行,因為太祖皇帝的大軍把京都圍了起來,也正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大兄離開洛陽後,便再也不準備回來了,最後城破的那天,我和塵兒坐在船上,隔着奈何橋看着騎着白色獨角獸微笑過來的齊王,知道日子應該會好過了。”

  “陛下在天書陵前登基,魔族大軍卻來了。然後過了兩年,魔族又來了,齊王偶爾會來客棧找我們閑聊幾句,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越來越不好,不知道是因為他最喜歡的那頭獨角獸在落柳原上死了,還是因為陛下始終不肯明确太子是誰的緣故。有一天酒喝的有些多,他盯着我的眼睛說,從洛陽城開始,就一直想我去幫他,我有些不明白,我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又能幫得了他什麼,而且……我來京都,隻是想進天道院看書。”

  “我考進了天道院,開始讀書,過上了自己向往的生活,然而她卻不喜歡這種平淡的生活,我帶着她去離宮看青藤,去國教學院看榕樹,她都不喜歡,說朝陽園的林子太密,大榕樹太高,最關鍵的是,曲江和國教學院裡的那片湖都太平。有天夜裡,我看着洛陽雜記發笑,她冷笑了起來,說文似看山不喜平,也就我這樣的人可以忍受這樣枯躁無聊的日子,我懂她的意思,卻不想接話,隻好沉默。”

  “後來,她終于還是離開了京都,不知道是去雪老城還是去尋找大哥的蹤迹,總之她離開了我,我認真地思考了三天三夜時間,确認自己不能改變什麼,便繼續讀書,隻是在讀書的閑睱時間,開始思考修行的事情。我一直以為、朋友們也一直以為我沒有修行的潛質,更談不上什麼天賦,然而不知道因為什麼,年過四十才開始修行的我,并沒有遇到傳聞裡的那些障礙,我用了一夜時間,便大緻明白了什麼叫修行,那天夜裡或者弄出的動靜有些大,驚動了很多人,于是很莫名其妙的,我便變成了京都裡的名人,齊王拿着太祖皇帝的聖旨,硬生生逼着我進朝開始作官。很多人以為我會驕傲于那夜弄出的動靜,因為修行方面的才能而得意,事實上,我真正得意的事情是自己做的那些小遊戲在京都以至整個大陸都流傳開來。總之,我變成了名人,開始出入那些達官名流的府邸,包括齊王在内的幾位王爺都與我交好,日子似乎再次變得愉悅起來,除了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平靜幸福的日子終究是不能持久的,我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沒有想到這段美好日子的結束,竟來的如此突然,某天深夜,京都忽然戒嚴,我的家裡來了兩位客人,他們都是齊王府的客卿,他們要我做些事情,我想了想後,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想過去阻攔齊王,我知道以他的性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攔住他前進的腳步,第二天清晨,馬車開始向城外運屍體,我站在樓上看着百草園的方向,看着那些緩緩升起的白煙,默默祈禱不要死太多人,至少那些我熟悉的王爺不要都死掉,可惜事不如人願,那幾位王爺終究還是死了,包括他們的妻子與兒女。”

  “我在家裡枯坐了三天時間,沒有出門,沒有打聽,與齊王府派來的兩位客卿看着彼此,沉默不語,終于,齊王處理完了外面的事情,親自到來。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他居然專門抽出時間來見我,我不知道是應該覺得榮幸還是應該覺得警惕。齊王說不介意我這些天的沉默,但需要我現在向京都的民衆表明自己的态度,我隻能沉默,他盯着我的眼睛問我到底是什麼态度,我想了想後說道,我沒有态度,于是換成他開始沉默,然後他轉身離開,那是我和他最後一次以朋友的身份交談,因為後來我才知道,就在那天清晨,他已經正式繼位,成為了大周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