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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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清晨五時醒來,靜意睜眼,起床洗漱,煮飯灑掃,然後往天書陵去。

  一年之季在于春,一日之季在于晨,春晨乃是最美好的時光,隻是略微有些寒冷。陳長生緊了緊衣領,在碑廬外坐下,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好些天,除了偶爾去檐下避避雨或是烈日,從來沒有移動過位置,身下的青石上沒有一點灰塵,甚至變的有些光滑。

  荀梅留下的筆記,他從頭到尾看了好些遍,早已爛熟于心,天書碑上的碑文,那些繁複的線條,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識海裡,雖然沒有足夠地時間覽盡那些碑文在四季裡的變化,但每天的變化都已經被他掌握,所以他不需要再看什麼,直接閉上了眼睛。

  有腳步聲響起,匆匆從遠處走過,又有腳步聲響起,從他身前慢慢走過,有壓低聲音的議論聲在山道上響起,有刻意響亮的嘲諷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然後那些聲音慢慢消失,隻剩下安靜以及林中的鳥鳴。

  林中雀鳥的叫聲忽然變得密集起來,然後高空上傳來陣陣雁鳴,其中有聲鳴叫格外清亮。

  陳長生睜開眼睛,向湛藍的天空裡望去,隻見東方飛來了一群雪雁,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回到京都的雪雁,春日的天空裡多出了這麼多雪,真的很美麗,他心想,那聲清亮的雁鳴,應該是隻雛雁發出來的,或者它還是第一次做這麼長的旅行。

  雪雁繼續向遠處飛去,可能會在京都停留數日,然後繼續向西。

  “隻能這樣了。”

  陳長生站起身來,有些遺憾地說了一句話,走進了碑廬。

  看着那座冰冷的石碑,和碑上那些已經看到厭煩的線條,他搖了搖頭,心想自己的資質天賦果然還是不夠。

  荀梅的筆記,給他以及草屋裡其餘少年的解碑,都帶來了極大的好處,像關飛白等人解碑如此順利,都是從那本筆記上接近了前賢的智慧,從而得到了某種啟發,他收獲的好處,則是多了很多參照物。

  在筆記裡,荀梅留下了很多種解碑的思路,僅僅照晴碑,便有十餘種之多。但在淩煙閣裡找到的王之策筆記,第一句話就說到位置是相對的,所以陳長生想做的事情,不是按照那些思路去解碑,而是避開這些思路,另辟一條全新的道路。

  通過觀察碑文在天地間的自然變化,從而找到完全屬于自己的答案,他想如此解碑。

  這種思路極有可能是正确的,但對他的要求來說,還相當不完備,或者說不夠純粹,依然是取意、取形、取勢這三種最主流、最正宗的解碑法的變形,或者說這種解碑法依然沒有完全擺脫這種固有思路的影響。

  他對此有些不滿足,所以苦苦思索了二十餘天時間,遺憾的是,依然沒有能夠成功。

  更重要的是,如他對苟寒食曾經說過的那樣,他修的是順心意,他總覺得這種解碑方法,甚至是過往無數強者聖人的那些解碑方法,都不對,他總覺得這座天書陵、這些石碑應該有更深層的意思,那才是他想看到的。

  确實很遺憾,他沒有更多的時間了。

  那聲清亮的雁鳴讓他清醒過來,時間過的真快,一晃距離周園開啟便隻剩下幾天時間。

  進天書陵的第一天,苟寒食問過他,是想去周園,還是想在天書陵裡多停留些時間,他說到時候再想,這幾天他已經想明白了自己會怎麼選擇。

  如果他不能逆天改命,或者修至神隐境界,那麼他隻剩下五年的壽命。

  當然要去多一些地方,多看一些風景,多認識一些人。

  他想去周園,他要去周園,那麼,他便必須開始解碑了。

  于是,他開始解碑。

  他擡起右手,指着石碑上某處,說道:“這是個家字。”

  此時天光清明,碑面那些繁複無比的線條裡,有幾根刻的稍淺些,被照的如同浮了出來一般,隐隐似乎是個字。

  然後他指向石碑另一個,說道:“這是個江字。”

  緊接着,他未作任何停頓,望向石碑上方那團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從中看出文字的地方,說道:“淡。”

  “煙。”

  “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