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頁)

  陳長生說道:“我說過,世間根本就沒有完美的人。做不到完美,比别人差些,就要生出羞恥之感,這難道還不荒唐?教宗大人養盆栽的水平不如百草園裡的花匠,他就應該羞愧?聖後娘娘的女紅沒有汶水城女工的針法精妙,她也應該羞恥?”

  徐有容微微挑眉,說道:“我說的是一種人生态度,隻有以這樣的态度生活,才能變得更加完美。”

  陳長生搖頭說道:“我不是說這種态度不可取,隻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如你所言看重的是态度,那麼隻要我們不停努力,不到人生的最後時刻,就不能說我們沒有完美的可能,既然勝負未分,為何要提前羞愧?”

  “至于自卑,那就更加不會。”他從火堆裡取出剛烤熟的一塊根莖遞給她,把她手裡那塊有些微涼的換了回來,繼續說道:“現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後也做不到,而且就算一直都做不到,又有什麼?努力應該是發自内心的渴求,而不應該來自與别人比較而産生的心理落差,隻要真的努力過了,那就足夠。”

  徐有容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長生又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想清楚。别人對我們的希望并不重要,我們自己希望做什麼才真正重要,人難道不應該為自己而活嗎?”

  徐有容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陳長生明白她的意思,說道:“該承擔的責任當然要承擔,但活着還是應該為自己而活,而且後者應該在前者之上。”

  徐有容想了想,說道:“我無法理解。”

  陳長生想了想,笑着說道:“我也就是随口說說。”

  經過這番談話,他發現這名少女就像森林裡的刺猬一樣,時刻防備着什麼,容易傷到身邊的花花草草與帶着善意的手,又容易傷着自己,或者正是因為這樣,在平靜淡然、從容強大的外表之下,她竟是如此的敏感纖細。

  他先前說完美隻是順着她的話在談,事實上從來沒有想過,他覺得她的這種思維方式很怪異,所以才會覺得她有病——有哪個普通人,會以完美作為生存的目标,一旦發現自己無法做到絕對的完美,就會因此而産生自我否定和貶低?

  “你說的話聽上去有些道理,或者能夠讓人生變得輕松些,但如果……”

  徐有容猶豫了會兒,請教道:“我自幼接受的教育讓我無法接受你這種觀點,那麼我應該怎樣面對這種壓力?”

  陳長生指着她手裡那塊根莖,說道:“趁着熱先吃,我們随便聊聊。”

  徐有容依言撕開根莖微焦的外皮,伴着一道熱汽,淡淡的香味也飄了出來。

  陳長生說道:“首先我們得知道自己最想做什麼,活着的目的是什麼。”

  看着她的神情,他趕緊說道:“不要再說完美這兩個字,完美是用來形容程度的,并不是具體的事實。”

  徐有容想了想,說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修道。”

  “那就修道。”他說道。

  徐有容有些不高興,心想你這不是唬弄人嗎。

  陳長生解釋道:“除了修道,别的事情你都不去想。”

  徐有容說道:“但那些事情依然存在。”

  陳長生說道:“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不看世界,世界就不存在。”

  徐有容說道:“唯心之言,如何能夠說服自己,而且修道也隻是手段,并不是目的。”

  陳長生看着她,回想着一路行來的所見所聞,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你修道的目的應該是……變得更強?”

  徐有容說道:“隻有足夠強大,才能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

  陳長生有些無奈說道:“我們能不能先把責任這兩個字忘記。”

  徐有容正色說道:“一時不敢或忘。”

  陳長生認真地想了想,說道:“那麼我建議你在還沒有變成最強大的那個人之前,暫時忘卻這個目标,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修道這個手段上。”

  徐有容說道:“沒有目标,如何能夠行走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