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位苦教士鄭重介紹道:“他是我國教學院這一屆的學生裡修行天賦最高的一個人。”
随着他的手勢,一個年輕的學生從石階上走了下來。
那位學生确實很年輕,太年輕,更應該說是位少年,不過十三四歲模樣,神情緊張,本來很靈動的眼睛,現在也顯得有些呆滞。
看着這少年,那名苦教士怔住了,說道:“如果我沒看錯……這孩童應該才剛剛洗髓成功?”
唐三十六贊美道:“不愧是苦修悟道的貝教士,果然慧眼如炬,您沒有看錯,這孩子就是在三月之前洗髓成功,這次入京準備參加大朝試預科,試試運氣。”
國教學院門前,現在已經不複前些天的熱鬧,但還是有不少人,先前看着赫赫有名的貝教士親自出場,人們吃驚之餘正在議論紛紛,忽然發現,國教學院為貝教士安排的對手,竟然是這樣一位少年,場間瞬間變得安靜無比,心想國教學院這是在弄什麼玄虛?
“你的意思是……我的對手就是這位孩童?”
貝教士的聲音理所當然地變得憤怒起來,沉聲喝道:“你這是在侮辱我!”
唐三十六面不改色,微笑說道:“教士此言差矣,諸院演武之意,除了相争而前,也有前輩指點晚輩的意思,這孩子确實是我國教學院最具修行天賦的新生,雖然從來未曾與人切磋過,很是緊張,卻依然勇于出列,請前輩指點,這如何能稱得上是侮辱?”
一道極其威猛的氣息,順着笠帽邊緣向外散出,貝教士強抑怒意說道:“請你尊重我。”
唐三十六緩緩斂了笑容,看着他平靜說道:“教士這兩句話聽着有些耳熟,很像清吏司那些自诩為廉潔奉公的官員。”
貝教士盯着他的眼睛厲聲喝道:“你居然把我與那些虎狼之吏相提并論!”
“我以前是很尊重您的。”唐三十六頓了頓,看着他繼續說道:“但您這次回京都,實在是沒有辦法讓我再尊重起來。”
貝教士的視線在他與那名國教學院少年之間來回,說道:“你明知道我沒辦法向他下手。”
唐三十六說道:“因為您是位君子。”
貝教士說道:“所以你專門選這個孩童來對付我?”
唐三十六沒有否認,說道:“不瞞您說,絕大多數的對戰名單,都是陳長生定的,唯有您這一場,是由我親自确定。”
貝教士沉默片刻後歎了口氣,說道:“如今這世間,果然是小人當道嗎?”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便準備離開。
唐三十六本來不準備再說什麼,但看着這位聞名于西北的苦教士有些蕭索的背影,忍不住還是開了口:“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這當然不見得是對的,我雖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但您這位曾經的君子,既然被小人所用行非君子之事,那我自然也隻能以小人之道應之。”
聽着這話,貝教士如遭雷擊,身體微僵,片刻後才重新擡起腳步,走入人群裡。
看着遠處街上漸行漸遠的身影和那頂越來小的笠帽,唐三十六平靜不語。
“記下來,這場是我們國教學院勝了。”
不等圍觀群衆發出喝倒彩的聲音,他平靜說道:“下一個。”
……
……
不是所有對戰都有故事,不是所有故事最後都能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結局。國教學院門前的對戰持續着,沒了鮮血,也沒有死亡的陰影,自然少了很多刺激,變得越來越沉悶。對那些普通的百姓們來說,如果沒有這些,沒有那些山倒天破的畫面,踏進神聖領域的那些大陸強者打架,與街頭那些頑童們的打架能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别?不過就是力氣大些。
隻有看得懂的人才能看得懂這些對戰裡透露出來的信息。
代表國教學院出戰的新生,除了情形特殊的蘇墨虞和那位少年,其餘的新生雖然至今沒有獲得一場勝利,甚至連勝利的可能性都看不到,但在時間極為短暫的對戰中,他們卻經常能施展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劍招與變化,雖然人們知道那是受了陳長生的指點,可是這些新生能夠實現出來,已經展現了某種可能性。
這些來自州郡鄉野的孩子,這些青藤諸院沒人理會的差生,忽然之間變得不一樣了。
來國教學院門前觀戰的,除了看熱鬧的民衆,也有很多換裝前來的青藤諸院的教習與學生。他們看着石階上那些國教學院新生,他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自己曾經教過的無比頑劣的魏橦?那就是天天隻知道睡覺的初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