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第6頁)

  濃霧裡,忽然間亮起無數道劍光。

  陳長生看着遮蔽四野的霧氣,左膝微屈,右手握着腰畔的劍柄,仿佛下一刻便會出劍。

  事實上,已經有無數的劍,從他的虎口裡,從他的衣衫裡流溢而出,向着四面八方斬落而去。無比鋒利的劍意彌漫于天地之間,已經殘破的庭院瞬間被切碎成無數碎片,無論是湖底的圓石還是覆着厚雪的樹林,但四野的濃霧卻沒有被斬破,這片霧的顔色不知何時變得異常深沉,漆黑一片,有如夜色,無比濃郁,無比真實,仿佛最粘稠的污泥。

  再如何鋒利強大的劍意,落到這片黑色的濃霧之中,就仿佛落入泥水裡的枯葉,旋轉着、掙紮着,然後消失。

  這片黑色的濃霧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水霧,而已經沾染上了最純粹的魔意。

  锃的一聲,陳長生拔出了短劍。

  無垢而明亮的劍身,無視那些可怕陰穢的魔意,終于把這片魔霧斬開了一個破口。

  黑色的濃霧瘋狂地湧動起來,尤其是被無垢劍斬開的破口處,更像是有無數黑色的泥漿不停地噴湧。

  濺射的黑霧裡,一隻手從裡面伸了出來,握着一塊像石塊般的武器,如果仔細望去,竟像是半座斷碑。

  和這座形若斷碑的武器相比,那隻手本身更加可怕。

  ——哪怕是撕裂的空間以及陳長生強大至極的劍意,都無法讓那隻手微微顫抖一絲。

  黑霧更加狂暴地擠壓噴湧,那道如山般的魔影,終于出現在了陳長生的視線之中。

  呼嘯的寒風吹拂着這位魔族大人物的須發,卻撼不動那兩根魔角,也撼不動他的人。

  斷碑自天而落。

  陳長生仿佛看到了一座黑色巨山在眼前倒塌,壓了過來。

  一道難以形容的狂暴氣息,沒有絲毫偏倚地向着他雙眉之間偏右一寸的地方轟了過去。

  無限霸道的力量,指向最細微的地方,這代表着海笛難以抗拒的強大實力。

  一年多前在雪原戰場上,陳長生已經有過這種近乎窒息的體驗。

  他就算有千道劍意、萬種手段,也無法彌補雙方實力之間無法逾越的差距。

  沒有任何新意,仿佛還是去年,他的眼睛依然明亮而清澈,沒有任何懼意,手腕一翻,短劍齊眉而去。

  他還是準備用蘇離傳授的第三劍。

  笨劍。

  他知道這一劍可以擋住海笛,但自己也會受重傷。

  當場在戰場上,這個結局已經得到了證明,但他還是這樣選擇。

  看上去,這種選擇确實有些笨,就像這一劍的名字。

  但除了這一劍,他沒有别的任何辦法擋住海笛的全力一擊。

  是的,他不能避,不能退,必須要硬擋住海笛,就像當初在戰場上一樣。

  因為當時他的身後有數百名普通人族士兵,現在他的身後有那些受傷無法離開的普通人。

  但今夜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自從去年他在戰場上身受重傷之後,那個小姑娘便再也沒讓他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黑色的濃霧裡忽然出現了一道更加幽黑的光影,那是她高速前掠在空間裡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