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知道這是精神受到了極大沖擊後的反應,微笑着搖了搖頭,不再理他,走回陳長生身前。
離宮向來不幹涉朝政之事,尤其是這幾年時間,更是低調至極。
按道理來說,就算陳長生是教宗,也沒有辦法随意安排一個人做松山軍府的神将。
而且正如陳酬自己所言,無論是資曆還是背景,他都明顯不是合适的對象。
但對安華來說,這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從雪嶺到此間,從知道朱砂丹的來曆再到揮袖退獸潮,陳長生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無比神聖高大。
她現在是陳長生最忠誠的信徒與追随者。
換句話來說,如果陳長生這時候告訴她明天清晨太陽會從西方升起,她一定會等上整夜隻為了向天邊望去一眼,如果發現太陽依然從東方升起,那麼她會考慮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還是說自己弄錯了方向。
“你和陳酬一起去松山軍府。”
陳長生對她說道:“我會寫一封信你随身帶着,另外還有些事情要麻煩你做。”
被教宗大人安排做事,安華覺得受寵若驚,又覺得壓力極大,如臨深淵,聲音微顫道:“是,陛下。”
陳長生看着她的眉眼,覺得有些眼熟,心頭微動問道:“桉琳大主教是你何人?”
安華的神态更顯謙順,輕聲應道:“桉琳大主教是我的姑母。”
陳長生沒有繼續再問什麼,無論國教還是朝廷,終究都是人與人之間的事情集合,不必多言。
他的視線順着白草道向前而去,依然沒有看見那間廟,心想難道是那年被天空碎片砸壞了,有時間應該去查訪一番,然後他确認了自己留在這裡的事物依然完好,不再多做停留,便帶着安華與陳酬離開。
群山間的夜風要更加寒冷一些,夜空裡的星辰靜靜地看着澗邊的三人。
安華與陳酬沒有空間轉換的經驗,一時間不禁有些恍惚失神,用了些時間才平靜下來。
“陛下,我們這是在哪裡?”安華問道。
陳長生說道:“阪崖馬場,那條路通往松山軍府,二十四裡外才有馬站,你們要辛苦一些了。”
聽到阪崖馬場四字,陳酬神情微異,望向後方那些偶有燈光的營房,心想那個家夥難道就在這裡?
這時安華終于忍不住問道:“陛下,您把我們救去的那個世界……是哪裡?”
陳酬也忍不住望向了他,很想知道答案,又有些緊張。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你們猜得不錯,那裡就是周園,那座陵墓就是周陵。”
得到了最想知道的答案,确認自己在傳說中的地方停留了這些天,安華與陳酬的心神微漾,覺得好生滿足。
再沒有停留的理由,便要分别。
“陛下,請您為天下信徒保重身體。”
看着消失在夜色裡的那兩道身影,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
離開京都後的這幾年裡,他做了很多事,但直到今夜,直到他請安華與陳酬去做那兩件事,才是真正的開始。
這幾年裡,他按照教宗師叔的安排,按照那個風雪夜在國教學院裡達成的協議,一直隐藏着身份在世間行走,默默地提升着自己,但看起來,他的師父還有很多人并不相信他的沉默。
沉默啊沉默,無論如何沉默,他終究是教宗。
他已經擁有了世上無數信徒的無條件信任與忠誠,就像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