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人敢對抗塔,隻有在塔的統治下四處逃竄的罪犯,他們也生不起對抗塔的意志,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他十八年的人生裡,能夠在他的世界裡活動、留下痕迹的人很少,所有人總是來去匆匆,做着一般無二的事情。
直到遇見方舟,她會保護他,會與他做朋友,不會因為他缺乏常識露出不耐的表情。
宓樂總是說他蠢,绯星卻不這麼覺得。
绯星知道方舟救他隻是為了點數,想和他做朋友的話隻是敷衍,他并不在乎這些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他會因此感到開心,這就足夠了。
執政官讓他接近方舟時,他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期待”。
但方舟很特殊性,绯星很早開始就知道執政官會想盡辦法得到她。
他想,世界會成為自己的同伴嗎?
绯星期待着,同樣害怕着。
他期待塔裡有一個與他一樣的存在,又害怕方舟成為那些如出一轍失去自我的同伴。
绯星覺得她那麼強,隻要她歸順于執政官,投靠于塔,中央肯定願意為她留一個位置的。
在白鲸區的那場戰鬥中,绯星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或許更早就知道了,方舟有着比那些罪犯們還要尖韌的意志,她永遠都不可能投靠塔,想要她進入塔之中,那注定隻能是後者。
绯星覺得很無趣,他不想看見那樣的光景。
所以他反抗了,他中斷了抓走方舟的能力,将她放走,這并非是因為他多在意方舟,更多的是為了滿足他自己。
绯星不知道自己反抗的是誰,是塔?是執政官?還是……他自己?
可惜的是他是個膽小鬼,連反抗都做得那麼拖泥帶水,甚至轉而抓走方循江想要在執政官面前為自己留下一線生機。
這當然行不通,不是方循江沒有價值,而是他違抗了執政官的命令,背叛了塔。
被摘走眼球的時候绯星想,太好了,他隻是會死,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至少他不會變成自己最讨厭的模樣。
沒想到最後迎接他的并不是死亡,是他最恐懼的,來自執政官的召喚。
執政官的精神侵入不會給人疼痛感,绯星隻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地被黑暗所吞噬,他逐漸地感知不到任何情緒,刻在他腦袋裡的隻剩下了忠誠與無法違抗的命令。
他成為了執政官軍隊中如出一轍的棋子,真正的绯星待在深淵之中,永無天日。
所以那時候的绯星會回答方舟:我不想死。
撬開的微小的印記,就像是他伸出泥潭中的一隻手。
他在求救。
我不想以這幅姿态死去,我不想……連我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就這樣死去。
方舟牽住了绯星伸出的手,将他拉了出來,他呼吸到了空氣,嗅到了氣味,看到了——
世界。
這讓他控制不住地落淚,他差一點、差一點,就要真的墜入深淵之中了。
绯星的反應在方舟的預料之外,他哭得可憐兮兮的,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這讓方舟覺得有些頭疼,不過看他這個架勢,想必是不會對她使用能力了。
方舟将綁住他的線蟒全部撤離收回身體裡,用腳踢了踢他,很煞風景地說道:“哭什麼?我将你的精神印記抹除不是為了在這裡看你哭鼻子的。”
绯星這才停止了哭泣,他站起身看着面前的方舟,那是她原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