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4頁)

鄭曉沒有附和,安成禮話中雖不客氣,可怎麼都是安翁的侄孫,平時擺出耿直面孔,靠着損自家長輩,與其他人打成一片,天知道背後,自家人那邊又是怎麼個說辭。

而且,鄭曉一點兒也不認為,安翁的腦子有問題。

安翁是秘約主祭,但他的資格甚至比九成九的心照主祭都要老,隻不過接受聖物啟示之時,年齡已經老大,肉身無法承載,限制了他的成就。

可就算這樣,教團之中,各路祭司、座、乃至于祭大人,都要稱呼他一聲安翁,久而久之,連本名都不記得了。

安翁也從沒有辱沒過這個敬稱,也許這位歲過百齡的老人,身體已經老朽不堪,可對事态情報的了解,本人思路之清晰深透,還是遠遠過他們這些明誓主祭。

至少,鄭曉是自愧不如的。他不免就要多想一層,安翁的話裡,是不是存有什麼深意?

鄭曉回憶有關記載。按照教團聖典所示,“真理之門”的開啟,是世界變革之始。上一次是“畸變種”席卷全球,徹底改變了地球的生态,也轟破了人類潛能的枷鎖,将“啟示”帶入人間。

而下一次的“真理之門”開啟,無疑将再一次地改變人類世界的走向,至于是繁榮還是毀滅,聖典上則并無明示。

無論是什麼樣的走向,這是多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如果消息屬實,教團上層早就炸開鍋,公正聖堂座、各位心照主祭、大主祭,包括神龍不見尾的祭大人,都要排開一切阻礙,雲集夏城,此間早已是風起雲湧,怎麼可能還是現在這種情形……

唔,等等!如果是“真理之門”,如果夏城真的風起雲湧,對于公正教團,又有什麼好處?所謂牽一而動全身,真的搞出那種大場面,難道等着被政府軍方、能力者協會又或者其他各路财閥勢力分潤成果?

思及此處,鄭曉猛地打了個寒顫,雖然披着厚厚的黑袍,整個身體仍不自覺地顫栗,這倒不是恐懼,而是驟然而起的興奮與壓力。

“安翁,您的意思是,真理之門确有其事?”

“真的假的?”安成禮也忘了把鄭曉推在前面擋箭,忍不住插言,“為什麼上面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就是有消息,也輪不到你我這種級别的知道。

鄭曉一直都在懷疑,是不是安翁知道他最大的優點便是擁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把他調來,與安成禮這個“野心過能力”的青年主祭搭班子。

不過,安成禮縱有千般不好,腦子總還是不笨的,當下連珠炮似地詢問:“安翁,是不是祭大人有了‘聖谕’?如果‘真理之門’真的快要開啟,時間和地點我們掌握了沒有?今天這事兒,難道隻是個理由?”

是啊,難道隻是個理由?

鄭曉一時間也有些捉摸不定。若真是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借助他們與柴爾德的矛盾内讧形勢,使教團世俗側和真理側的強者,可以大量向夏城彙集,形成絕對優勢……那他們現在這些布置,又算什麼?

有時候,安成禮真是個最好的搭檔,特别是在腦子燒熱之時。他搶着把鄭曉的疑惑問出來:“真是這樣,那我們都成了搭台子的布景?”

“柴爾德若真是能夠配合的人物,這個理由又有什麼可信度?”安翁隻回答了一個問題,卻是明确了很多事項。

鄭曉與安成禮都是沉默,他們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一切。

夜雨越下越大,就算是在已經屏蔽了雨絲的樓頂上,也能聽到雨滴飛落的低嘩聲響。

安翁并沒有給兩人太多的思考時間,很快,兩人的精神領域都是一顫,黑光白線交織,一架古典吊式天平,呈現在常人目光難及的虛空深層,向兩人宣告它的存在。

黑白秤盤各置一側,各有三股同色鍊條吊起,中央架梁嚴格對襯,下方底座沉實厚重,除此以外,别無贅飾,簡潔樸素。

這正是真理天平的投影。作為教團至高無上的聖物,無論是何時、何地、何種形式出現,都需要拿出恭敬的态度。兩位主祭同時欠身,默頌經文,也暫時洗去了腦子裡的雜念。

此時,真理天平并非是平衡狀态,白色秤盤如負重物,沉在底部,使另一側的黑色秤盤高高擡起,給人的感覺,仿佛下一刻就要傾倒過去。

這種“不平衡态”,往往就是教團強大咒文的起始标志,其後的一切手段,都是要将“不平衡态”扳回到“平衡态”,在這過程中獲得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

不過,此次真理天平的狀态多少有些奇怪。在沉下去的白色秤盤上,空空如也,至少看不到有任何重物;相反,另一側擡起的黑色秤盤上,卻有一條筷子粗細的小蛇,身軀環繞,口銜其尾,身外濁雲翻騰。

這條自銜其尾的小蛇,正是“環蛇之言”的具現化,象征着此時霜河實境中,由他們掌控的負面痛苦力量,也是後期需要不斷調整,以實現平衡的唯一砝碼。

然而從“不平衡态”來看,其份量似乎頗有不足。

“好像環蛇之言的運轉不順。”其實鄭曉是想問,安置在“真理側”,也就是白色秤盤上的祭品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