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羅南才把修神禹的話音分辨清楚,而由于雷音帶起的體驗,涉及的新知識,已經變成了一種驗證,等于是身體和精神同步記憶。
如此身輪常轉,神輪相應,耦合齊動,不斷修正細節,漸漸地羅南又忽略了修神禹的話音,全副心神都投注到形神框架的細膩調整上,看氣血津液如何在五髒六腑之間層層轉化,便如山間流水,在地上地下、泥土石隙中流轉滲透。
待到一定程度,羅南心意微動,便覺得心腸脾胃元氣沸揚,氣血流動上行,至于腦宮面部,略一盤轉,忽的滿口生津,甘甜滋潤,如飲瓊漿。
再結合修神禹的傳授,羅南就清楚了下步的方向。
心開竅于舌,脾在竅為口,口舌雖分而實為一竅;且在古典理論中,有心腸、脾胃相表裡之說。羅南等于是同時打開了心、脾兩套髒腑系統。
看起來,這也有些道理。在格式論未真正成型以前,羅南就先開出了大胃王技能,消化水谷,為自身提供充足能量,脾胃功能本就了得。
而自從習武之後,一身氣血健旺,正所謂“心主血脈”,又與肝氣疏洩正相宜,不是還有“木生火、火生土”那一說麼?
如此肝、心、脾三套系統彼此牽系,不論是具體的氣血運行上,還是在玄玄乎乎的五行生克上,都能說得過去,羅南也就不再深究了。
在身輪運轉上,他更注重體驗。但覺口舌之根,似乎開了一個瓊漿池,時時津液溢出,甘甜滋具;還有心腸脾胃,利用髒腑機理,将外氣轉化為内能,使精元充固,乍一燒煉,元氣滾沸,遍及筋脈肌肉,轉眼出了層薄汗,可謂氣血暢達,路子應該沒錯。
也是羅南“卧虎式”擺得太久,練習場上,有孩子看羅南趴着有趣,以為是和他們一樣,喵嗚着撲上來。
薛雷吓了一跳,想擋住,卻被起身的修神禹擋下。
孩子沒個輕重,直接撞在羅南身上。羅南仍在微妙體悟的狀态中,不移不動,偏偏身上軟滑柔韌,似若無骨,撞上去一點兒不疼。
那孩子蹭啊蹭的玩得開心,有不少人也有樣學樣,嘻嘻哈哈地湊上來,隻把羅南當成個大抱枕,又壓又撞,沒個消停。
這時羅南再搞什麼體悟,就真成神仙了,他喉嚨裡一聲低吼,身形舒展,仿佛睡虎乍醒,抻了個懶腰,皮膜肌肉自然抖蕩力,暗勁湧出,周圍的孩子們倒了一地,卻一個也沒傷着。
羅南見滿地嘻嘻哈哈的孩子,也是童心大,就地一滾,如貓似虎,四肢伸展,舒活筋骨,活靈活現。
一幫孩子都是人來瘋,見狀都嗷嗷叫着撲上來。
修神禹終于叫停。
羅南隻是在合宜之機的刺激下,霎時開悟,但根基不牢,再玩下去,有失手的風險。
待羅南站起,修神禹便對薛雷道:“他筋脈肌肉,都有滋養,從今往後,可以練拳了。從明天起,你和他搭手。”
“上來就搭手?”
“他有慢慢學拳的時間?”修神禹唇角有點兒譏嘲的弧度,“不過是适應體魄,練練反應,最多通幾招散手罷了……反正他志不在此。”
薛雷看羅南,後者撓撓頭:“館主厲害。”
對羅南而言,他的修行進展呈現在肉身體魄上,體現身輪運轉上,可真要他說出個究竟,也不容易,畢竟古典理論上,似是而非的東西實在太多,他又隻是個半桶水,很多概念都似懂非懂,多半是本能施為、身體記憶。
在今晚,真正觸及他靈魂的,卻是修館主傳授的另一套知識,亦即根器、根性、根機之說。
這套知識,就像清晰擺下的邊界和輪廓,讓他覺得腦子一下子清晰很多,有點兒像……
對了,像是筆下出畫的感覺。
羅南最早學習素描、寫的時候,乍一知曉如何利用構圖、線條、光影等手段,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形象,便覺得可以畫出全世界。
當然,後面自有事實教他做人。
可那份剛剛接觸全新領域,覺悟自有天賦的通透感受,實是世上最美的幻象。
如果能觸及實地,感受也将愈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