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9頁)

“至于三者的差異:能堪物者為器,乃能容之量;造善惡者為性,是方向之辨;動合宜者為機,是受法之緣。簡單來說,看一個人修行的前途,要看他的資質,其中又分天賦、心性、機緣。這些要素統統明了,才能為一個人選擇最合适的法門,為一個法門選擇最合适的人。”

羅南就覺得,此時修神禹不但是教他如何修行,也是在闡明其教法本身。作為一個授業者,這無疑是掏心窩子的話。不但羅南,連薛雷都豎起耳朵,仔細聽講。

“古語有雲,道化賢良釋化愚。不提其中争議之處,門派學說不同,收納的弟子也多有差别,卻是顯而易見的,這其中多半就是從根器、根性、根機上來。道理容易明白,可實際怎樣辨别,才是重點……薛雷,下面的你不要聽了,你根器厚重,根性質樸,根機動當綿長久遠,要的是純直本意,這些法理思辨之術,你學來沒有好處。”

薛雷脖子一縮,乖乖地走到遠處,去給孩子們當臨時教練。

羅南若有所悟,剛剛修神禹其實是把薛雷當成一個活例,為他演示如何做好根器、根性、根機的分判利用。

效果自然是極好的,羅南心裡已經有點兒譜了。

“你用心聽。”

修神禹再提醒一句,然後就傳給羅南辨器、辨性、辨機的具體法門。此法其實是經驗的總結,除了敏銳通透的心境以外,還要有豐富的人生閱曆為支撐。

羅南現在隻是學了個基本原則,離真正入門還早得很。

可是,就是這點兒原則,已經很是了得。特别是其中觀照分判的标準,直指人類身心最玄妙精微的層面,依稀可與羅南“格式論”上的一些問題相對應。

特别是,特别是今天下午……

羅南就感覺靈魂力量蠢蠢欲動,一時抓耳撓腮,真想立刻就回返三閘區的聚居地,盯住小猴子以及那些野性小鬼,仔仔細細再看一遍。

可惜,今晚他注定做不到了。

修神禹少有地耳提面命,務必讓羅南領悟其中的奧妙:“以此法而論,今晚我授你法門,先知你的心意性格多思多慮,适合鑽研;又知你的器量根基厚重,足以承載;且你主動問起,若有所指,應該遇到了對應的問題,正好合宜。如此器、性、機三者兼有,如大地春回,驚蟄萬物,自然生,其質雖柔,其性最堅,效果應該也不錯。”

羅南猛點頭,現在他有些明白“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的真意了。當然,要死要活太誇張,能讓他痛痛快快做幾回驗證,那是最好不過。

修神禹肯定看出些端倪,可他偏偏要壓住羅南的急迫心思,繼續道:“現在,我再教你記憶其他竅眼,明了六根所據。這是自知自明之法,需要結合前面的分判之術,時時觀照,日日打磨,一一修持,務必鎮以之靜,不可冒進。”

第一百八十四章

器性機(下)

薛雷當了一會兒大貓,又湊過來,恰好聽到修神禹的話,很是吃驚:“館主,南子剛通了一竅,就猛地教給他這麼多,未必能消化。”

“以前或許不行,現在沒有問題。九竅六根修持,不外乎性命雙修之理,他如今性功修為上又有進展,失衡之勢仍在,在命功一項上,勇猛精進,并沒有錯處。”

通俗地講,性功就是精神側的修為,命功則是肉身側的功夫。這些話,羅南是能聽懂的,可是“又有進展”是什麼意思?貌似和目竅進度無關。

有“器性機”分判之術打底,如今羅南對修館主的眼光,已經是深信不疑。他心思偏轉,不自覺想到今天淩晨時分,在齒輪的特殊經曆,有些走神。

冷不丁地,他心頭警覺,正有人探手過來,就本能一個滑肩――然并卵,修館主徑直按着他的肩膀,略微力,示意他換個姿勢:

“卧虎式。”

羅南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很聽話地跪伏在地上,背部前伸,貼伏肘上,雙腿自然蜷曲,化身為另一頭大貓,隻不過是睡去的那種。

這個動作屬于他學過的“導引術”中的一種,做來全無難度。

而且多日練習,已經通了神意,擺出姿勢之後,自然呼應拟化之真意,像一頭在巢穴中小?s的猛虎,似緊非緊,似松非松,慵懶中,又透着獸王的張力,使精神與形骸處在一個輪番放松、緊張的奇妙平衡之中。

修神禹也蹲下身,輕按他頭頂,開口說話。

坦白講,羅南沒能在第一時間聽到他說什麼,隻是覺得,音波的震動好像沒有在空氣中傳遞,而是沿着他的手掌,滲入腦宮,殷殷如雷。

雷聲入腦,激得頭面竅穴潛震,随即蔓延全身。雷音震動層層推進,使得身輪先一步抖蕩,内部環節細分,九竅、五藏、十二節,均殷殷共鳴,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亦恍然知其所在。

這時候,羅南才把修神禹的話音分辨清楚,而由于雷音帶起的體驗,涉及的新知識,已經變成了一種驗證,等于是身體和精神同步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