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風,披風!
喂喂,鬥篷和披風可不一樣!
羅南當然知道燕芬口中所說的并不是字面上的意義,但現在也不是窮究根底的時候。在他看來,找到對症的神經毒劑治療方式和解藥,比之前他所做的任何事都要來得困難。
他的視線轉向了破損的房間門口,那裡火神蟻正控制巨化蝾螈蹒跚歸來。
死馬且當活馬醫,啊不,是解鈴還需系鈴人,今天晚上的事情能不能有一個良好的收場,就要看這個充滿了經驗主義的老話管不管用了。
事實證明羅南的運氣還不錯,正如死鬼萊特所言,他給燕芬加入的神經毒劑分量并不是特别多,燕芬本人也算是頗具實力的肉身側,身體機能較正常人強出很多,在中止了持續的毒劑注入後,再由羅南協助梳理了一下神經網絡,便慢慢恢複過來。
等勉強能夠活動,燕芬便掙紮着下地,幾乎是撲倒在羅南腳下,也不顧地面上的肮髒血污,重重一個頭磕下來,嘴裡并沒有什麼感謝的話,而緊接着的動作,則是虔誠親吻羅南垂落的鬥篷袍角。
這是哪個遊民部落或者是他們邪羅教團内部的習俗嗎?
本着入境随俗,或者說是保持逼格的原則,羅南也就強忍着避開的本能,生生受了。
行完了禮節,燕芬又一個頭磕下去,随後踉跄起身,幾乎是手足并用,來到了房屋一角。那裡正躺着因大失血而陷入半昏迷狀态的張六安。
由始至終,燕芬都沒有講話,隻是用顫抖的手在張六安身上摸索,很快從張六安腰後皮鞘中拔出了一把短刀――這應該是張六安平日擅用的武器,此前襲擊羅南的時候都沒來得及用,如今卻被燕芬取到了手。
沒有任何猶豫,燕芬直直一刀,捅進了張六安仍然完好的左臂肩窩。羅南看得眉毛一跳,但腳下都是血肉糊糊的他似乎也沒資格去說什麼。
張六安給疼醒了過來,大聲慘叫,可當他瞳孔中映入自家老婆蒼白而扭曲的面孔時,喉嚨便像是被割了道口子,一時隻剩下嘶嘶的漏氣聲。
燕芬将全身重量都壓在短刀上,刀鋒早已經穿透了張六安的肩窩,刺到了下方地面。她與張六安、與她丈夫的距離挨得很近,幾乎就是在耳邊講話:
“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咝,松手,松手啊!”張六安終于想起來說話,卻是被疼痛折磨得求饒,粗壯的身軀痙攣似地抽搐,在地上摩擦。
“告訴我為什麼!”燕芬的話音虛弱,仿佛随時可能啞掉嗓子,可巨大的情緒張力,卻與透體的刀鋒一起,轟擊張六安的心防。
張六安在地上蠕動掙紮未果,隻能是就着慘叫聲大力嘶喊:“邪羅教團馬上就要完了,我給你說過,萊特是天照的人,天照教團啊……三大教團裡最強勢的那個,被他們盯上,肯定沒希望了!”
“沒希望?”
燕芬嗓子眼兒裡氣息顫動,不知是哭是笑:“被盯上了就是沒希望,就要把大家都賣掉?當初,當初不就是你們非要支起這個架子的嗎?”
張六安肩上血如泉湧,斷臂處同樣是血流不止,自身意志已經崩得差不多了,堂堂一個壯碩大漢,隻痛得眼淚鼻涕齊流,一時都顧不上回話。
燕芬也不需要回答,她隻是在發洩情緒而已:“就是你們啊,用部落存亡的理由把吳?B強推上位!她又不是部落的人,她隻是個滞留在荒野的研究生而已,還有着身子,當時她已經要回城了,想給菠蘿一個好的環境,是你們!是你們硬擡她上位……呵,是因為‘披風’對不對?因為她是基地裡僅存的掌握了這門技術的操作員!”
又一次,燕芬用力将手中短刀翻攪,張六安嘶嚎更響,腰腿扭曲,不顧一切地要将燕芬甩開,卻徒勞無功,最後隻是放棄一切地大喊大叫:
“是又怎樣?她早就該把‘披風’給我!”
“……給你?”
“她不是要回城嗎?回到春城以後,她想滾蛋就滾蛋好了,可還占着位置不放,那些死腦筋的蠢貨又真把她當祭司供着……好,就算她是祭司,她又做了什麼!一天到晚都是啟靈!啟靈!啟靈!這種小孩子把戲在荒野上還有點兒用處,現在已經在大都市了,政府、軍方、協會、教團那麼多強人,光啟靈頂個屁用!給我力量、力量啊!”
張六安臉上青紫,粗筋暴起,已然是聲嘶力竭:“她既然是祭司,給信衆力量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連這個都做不到,憑什麼開教立派,憑什麼自稱為神!”
燕芬尖叫着吼回去:“我們從來就沒有過!”
然而張六安此時也純粹是在發洩,隻在自己圈定的邏輯中咆哮:“那個狗屎的‘披風’,根本就是瘋老頭的胡話,隻有那些死腦筋才會奉若神明,大肆鼓吹!現在好了,吹來了天照教團,他們求仁得仁,我為什麼要陪他們一塊兒死?當然要賣出去,賣出個好價錢……”
燕芬死死地盯住身下的男人,盯住自己的丈夫,從牙縫裡擠出音來:“你無恥!”
“沒本事的‘神明’才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