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這時候,越是急不得……多簡單的道理,可做起來太難了。
潛水服下不知不覺已經殷了一身的汗,手掌前端,即便有浮力和水壓幹擾作用,撐着的重量似乎也在增加。
他知道,那是死亡的份量。
事态越來越糟糕。
連番的失敗之後,對面示範的光芒軌迹也出現了問題。連“老手”這種半外行,都能看得出來:
細節偏差,結構不穩,功能不成形……
初始,十次之中會有一兩次狀況,然後是三四次,再然後是一半一半……
“老手”很想對那面嚷嚷:特麼的庇護所搭不起來,就不能起作用,還不如找個亂七八糟的神明拜一拜呢!
再說了,就沒有個設計圖嗎?老子讀圖能力是頂格的,現在搞這口傳心授的神秘範兒,有什麼意義!
可所有的情緒雜念,在對面一遍又一遍,仿佛永不止歇的示範面前,還是沉澱下去。
“老手”歎息着笑起來:“得,陪你到死算了。老頭這點兒耐性還是有的,如果到最後也沒學會,就到那邊去詛咒我吧。”
回應他的,是喘息中的靜默,是又一次的示範。
可既然開了腔,“老手”就徹底放開了,他不再頭鐵硬學,而是扶着對面那位,在這片沉沒大樓中,尋摸了一個更穩定、感覺也更舒坦的位置,靠着斑斑點點的混凝土牆,讓一身老骨頭緩過勁兒來:
“我沒分心啊,就是快憋死了,要透口氣。老不以筋骨為能,收放自如才是好狀态。别怪我,這些年好為人師,嘴巴不能停,越說越精神,腦子還能更興奮,你不要被我打擾就行。”
“……”
“來,咱們繼續。”
枯燥的學習又開始了,“老手”的嘴巴也再沒有停下來,如同北山湖上的細浪,沖刷、至少是沖淡裡裡外外的絕望味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喏,你這回就做得挺好,我隻差一點兒,咱們繼續哈。”
“……”
“你來找我,咱們以前見過沒有?處得久了,還真覺得有點兒熟悉。”
“……”
“你能找過來,就是信得我過老守。放心,我可能沒你這麼倔,教務上、法門上都差一些,但嘴巴是嚴的,也懂得仁義二字。這回學會了,肯定會找信得過的孩子傳下去!哎呦,又差一點兒!”
“嗬,嗬!”
“别分心哪!哦,是噎到了,來,我給你拍拍。你這身骨頭架子,起碼有一半是換成鋼鐵了吧,說起來之前過來傳教的,應該有你,我有些印象來着……”
“……”
“算了,不跑題。我告訴你啊,我們這一支,棒小夥、好小娘可不少,都是荒野上摔打出來的。當年跟着老羅混過一陣兒,也是不可一世過的!
“你們這個‘庇護所’,咳,是咱們。這個教義是挺好的,我們都挺喜歡。人在荒野上能指望誰啊?就是自己,還有身邊信得過的同伴……有這個‘庇護所’之後,原來虛無缥缈的東西就給量化出來,效率也提升了,挺好。
“這和當初小蔔的提法挺像,那可是好女娃娃,就是好人不長命。你們傳教過來我們就信,真以為是你們口吐蓮花?說到底還是覺得親切、合适,真合适知道嗎?
“我還利用‘庇護所’的法門,造了個提純淬煉的法子,專門用來析出畸變特質,打造裝備。喏,就是你身上這套,好用吧?就是後遺症太大,瞅你這模樣,回頭還要琢磨着再改進一番。你這小白鼠不能白當。
“嘿嘿,這話好像不該說,你肯定在心裡頭咒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