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眼下便想到了四條,至少四條。
第一個,當然就是“磁光雲母”本身不可思議的能力。不論是通過靈魂磁化實現集群控制的“磁化”,還是任意拼接個體形成魔物兵團的“縫合”,又或是穿透時空壁壘引入域外奇種的“界門”,都是匪夷所思的強大手段,就算是目前的幼體還很難真正實現“完全體”的威能,隻是研究的過程,價值就不可估量了。
第二個,其實是福禍相依。控制磁光雲母,保持密切聯系,固然對羅南形成了新的壓力,但反過來他也可以利用這份壓力,進一步“透視”當下形神結構的缺陷。要說羅南有建構“完美體”的經驗和通盤設計,對那些基本缺陷也算門清,然而能夠看得更透,探得更深,找到更合理的解決方案,些許風險又算什麼?
第三個,也是比較有趣的,卻已經體現在羅南正被霧霾所籠罩精神領域之上。在那片由“日輪絕獄”與“孽毒污染”規則對抗而形成的混沌中,烏沉鎖鍊與魔符忠實映射着“日輪絕獄”的規則,鎮守其中。而獨立于其外的、由那部湛和之主屬名的大部頭著作之力統攝而成的“霧氣殿堂”之内,屬于磁光雲母的形象越來越清晰。
而且,它居然具有某種連帶效應,羅南在中繼站所見的那些“域外種”都變得更清晰了,特别是那隻影蠊,鮮活到好像随時都可能掙破虛空,跳躍出去的樣子。具象的個體也還罷了,最關鍵的在于,随着個體的存在性凸顯,原本羅南對于中繼站相對模糊的空間結構認知,多出了很多參考維度,既往的思考結果,正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毫無疑問,“制造一個假位面”這種典型的“羅南式簡單問題複雜化”的思維模式,随着積累的增長,實現的可能性正越來越大。如果再借助“内宇宙”模拟器的話……
嗯,受過載壓力的影響,那玩意兒還在待自檢修複狀态。
還好,羅南用其他方式,給自己争取了時間。如果僅對不久之後的高層會議上那可能的威脅來說,一個“位面”已經不是必要的籌碼。
可羅南不會降低對它的要求,因為,這是針對深藍世界、針對李維的最好工具之一。
還有,第四個好處,羅南已經在當前就已經開始部分體驗的,磁光雲母那種廣域的、高層級的感知……一角。
坦白說,羅南還沒有搞清楚磁光雲母的感知是怎麼回事,看上去與電磁力相關,但又僅僅是表象的東西。畢竟知識儲備不足,感應層次太低、範圍太窄,就算是磁光雲母對他完全放開,也有大片的未知。
這是人類自身的存在形式所限定的。
按照地球現階段的研究,人類目前所能夠感知、觀測到的存在形式,隻占宇宙全部存在形式的4%左右。随着科技的進一步發展、對宇宙觀測的進一步深入,這個比例可能會持續下降,而不是上升。
能力者的精神感應模式很大程度上突破了這個上限,但受限于自身先驗的感應器官限定,以及長期以來的感應經驗,對增加的那一部分,也很難做出充分的解釋。否則,“通靈者”這種玄乎的能力,又由何而來?
現在,磁光雲母為羅南提供了一個全新的精神感應載體,那種廣度和深度,是人類生命在一個較長的自然進化進程中,幾乎不可能觸及的層次。羅南自身的能力,很大程度都根植于其感應能力,正好可以憑借這個新載體、新平台,實現新的突破。
相比之下,以水分子結構為載體的靈魂披風,終究受限,缺乏普适性。在地球這種生命豐富的環境中還無所謂,一旦上升到星際範疇,必然會變得捉襟見肘……
為啥會想到星際呢?
羅南擡頭,頭頂上隻有濃重雲層覆蓋下的無盡夜幕。
當然,在旋轉的地球上,日夜同存是必然的形式。在東西經180度線左右的豪華遊輪行駛于夜幕之際,位于太平洋西側的東九區,三個小時的時差,使得這裡正處于日落時分。
殘陽鋪水,海如血染。
當墨拉從箕城轉機,乘坐高速飛行器抵達天照神庭周邊海域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幅景象。
要說這景緻如何稀奇,那也不是。可在周邊海域幾乎都被陰雲覆蓋的當下,多少還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
特别是從雲層上方過來,周邊烏雲密布,此地夕陽獨照,濃色渲染,似乎在空氣中刷出了正常時段決難看到的“紋理”,又好像有無形的根管脈絡,在虛空中穿行,吞吐着天地間的養份,孕育着不可知的力量。
墨拉對這裡很熟,降落之後,她徑直趕掉司機,自己駕車前往神庭的中樞區域。
無形的眼睛始終窺伺着她,評估她的狀态。
她對此毫不在意,吹着小調,繞過神社威嚴的正門,從茂密森林中間的林間車道,徑直駛入神社建築群中,并大咧咧地将車子停在距離神社主人僅有五米左右的位置上。
墨拉打着呵欠下了車,此時她仍然是那種随時可能進到夜場裡狂嗨的濃妝打扮,與這片天照教團的神聖之地格格不入,更不用說,與前方天照教團的教宗猊下相比。
不過,也沒有人說她便是。
此時最有資格開口的那位光頭大佬,正盤坐在足有數人環抱的大樹下,借着越發樹冠下越發黯淡的天光,翻看書籍,由始至終沒有擡頭。
唔,确切地說,他翻看的是一冊已經相當陳舊的筆記本。
“這就是那個傳說中,封印着‘神魔’遺痕的筆記嗎?拿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