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羅遠道唇齒翕張,又在重複剛才的音節:
“我……”
尾音極其含糊,似乎要睡過去了。
可沒過幾秒鐘,有更明顯的空氣震蕩,在陽台方寸之間,往複徘徊,以至前無頭後無尾,全然是嗡嗡的低鳴,難以分辨。
羅南驟然凝結的意識,卻在這樣的低鳴聲裡,春融化凍,且随着某種已經浸入靈魂的節奏,與之共鳴。
“我心如獄,我心如爐;
“我心曰鏡,我心曰國。”
是格式論十六字訣的連貫縮讀,明明已經唇齒不清,可節奏之流暢,比浸淫此中多年的羅南也不差到那裡去。
這一刻,羅南幾乎要随之同聲念頌,卻終究顧忌老人的精神與身體狀态,強行忍住。
如此低鳴震蕩,也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徹底含糊下去,不但沒了音節隔斷,連節奏也不見。
隻有空氣中的震動,仍依稀可感。
看着爺爺靠在躺椅上沉沉睡去,羅南的靈體投影,都下意識保持着靜止的狀态,追溯那越發輕微的餘波,幾乎随它們時空結構中一塊兒淡出。
靜極生噪。
恍惚間,羅南聽到了另一種“聲息”,呼啦啦的,仿佛萬千幕布迎風舒卷,尾部都拍打在他耳畔、眼角,微微生痛。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三條線(上)
勾月斜挂,樹影婆娑,正在叢林中漫步的武皇陛下,突然就接到羅南的電話。剛接通,那邊劈頭就問:
“神明披風長什麼樣?”
羅南嗓子有些啞,本來就在變聲期,好像才又大聲吼過什麼,聽上去就點兒破音。
武皇陛下剛剛确實隐約聽到了些,駐足回看,層疊樹影早已經淹沒了江岸,看不到具體的情況。
她的心理節奏,終究與羅南不同。才不管那邊如何急切,不緊不慢地回應:“記得給你講過了?神明披風基本要在天淵靈網中,才有意義;現在這個是殘破的,雖然保留了一定的性質,但就當是破布就好……”
“一根根的破布條嗎?”
這回,武皇陛下沒有即刻回答,隻揚起眉毛。
羅南依舊用那破嗓子詢問:“天淵靈網呢?”
武皇陛下将沉默延續片刻,終究還是應聲:“就是網啊,打結的網。”
“怎麼打結?”
“……這個問題很有水準。”武皇陛下為之贊歎,“問出口的勇氣,甚至要比實操更困難――無畏的無知者除外。”
信口調侃一句,武皇陛下繼續道:“事實上,每個人,我是說具有一定超凡力量的人,都能‘打結’。天淵靈網不過就是三條線:一是時空線,二是自我線,三是協調前兩者作用,卻又使之永不相交的趨近線。
“但凡能夠感應到這三條線,挽住,打個結就是了。就像織毛衣,或者随便怎麼綁住都行。
“隻不過,臨時的結扣,不到一定水準,在正經的天淵靈網、正經的‘古神結’面前意義不大,大都還是要依附過去的。畢竟,那是窮盡了古神一切認知,交出的最坦誠作品。”
羅南似乎是沉思了片刻,才又問:“神明披風是建構在天淵靈網上的……它也是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