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頁)

────────────────────────《清穿日常》作者:多木木多文案:1,吃……吃喝喝那些事。反正清朝都穿成篩子了,所以加我家這隻也不多了。2,四大爺很忙系列。女主本來可以有空間的(但我寫不出來,一寫到空間就犯設定狂癖,文會歪到十萬八千裡外);她也可以有系統的(為了她我去玩了網遊,但還是寫不出來,設定癖一發不可收拾)。于是她隻能就這麼穿了……去當一朵在寒風中搖曳的小?白?花~其他:1,好萊塢默認規則,不死狗狗和小孩子,本文也是一樣。2,弘晖不會早死。3,年氏是小怪,不會虐殺主角的,請放心。内容标簽:清穿

穿越時空搜索關鍵字:主角:李薇

配角:四阿哥

其它:其他穿越成為曆史上有名的四爺側福晉,李薇表示壓力很大。然而側福晉的日常就是,烤羊肉串、奶茶、蛋糕、肚絲湯……順帶每天晚上刷四爺副本,過幸福小日子。躲進後院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李薇表示,四爺是男神,古代生活很幸福。作者文筆流暢,由小及大從後宅女子的生活漸漸展開了清朝康熙到雍正年間的生活畫軸,給讀者呈現出栩栩如生的清朝生活記錄,是值得一讀再讀的好文。==================花褪殘紅青杏小☆、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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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宮女玉瓶有些發愁的問李薇:“格格,今天真吃羊肉啊?”不等李薇回答就自顧自往下說,“萬一四阿哥來呢?現在這個天氣吃點素的好,羊肉多燥啊,您還非要吃烤的肉串子,喝點瓜菜湯,吃個拌黑木耳不是很好嗎?又清爽又開胃。”    李薇放下手裡的繡樣冊子,也不好跟她解釋,直接吩咐道:“我想吃,你直管吩咐膳房去,告訴他們多放辣椒粉和孜然粉,肉要切成手指肚那般大,肥瘦各半,要烤的滴油,鹹香油辣才好!不許放花椒,配着再進一鍋羊肉湯底的湯菜就行,放些粉絲、粉條、油豆腐、黃花菜,剩下的讓他們看着做。面食隻要芝麻烤餅就行。”    玉瓶苦着臉去膳房點這一頓夜市大排檔的菜單去了,路上剛好遇到了福晉那裡的宮女石榴也去膳房點膳,兩人就結伴而行。    雖然膳房還是在阿哥所裡的,但出了四阿哥的院子就算是外面了,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宮女還是有些害怕的。    石榴年紀比玉瓶大些,她十六了,在福晉屋裡也是數的上的人,隻是福晉身邊能幹的太多反而顯不出她來。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膳房,玉瓶退後一步讓石榴先說,石榴點了二涼四熱兩道湯品四道面點就退下了,她卻不急着走,站在三步遠外等着玉瓶。    玉瓶細細交待了李薇的夜市大排檔,膳房的太監認真的聽着,這兩年李薇常點的就那幾樣,膳房就專門找了個小太監學做這個,算是越做越入味了。    “姑娘瞧好吧,還交給小李子來做,他做這個也是做慣的。格格還要點别的嗎?”老太監笑眯眯的說。    玉瓶沒說動李薇換菜單有些喪氣,道:“剩下的你們看着上吧,格格倒是愛極了你們上的酸梅湯,你直接讓我提一罐子走吧。”    老太監回身揮揮手,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從一旁的小太監手裡接過一個紫紅色的小陶甕,卻不遞給玉瓶,老太監接過來轉身給了一個十一二的小太監,說:“哪裡勞動姑娘親手拿?讓這孩子跟着姑娘走一趟吧。”    玉瓶也沒堅持,她在宮女裡頭也算是有頭臉的,親手提個陶甕确實不太像樣,有人代勞最好,她也回敬老太監般微微一福,“多謝爺爺疼我。”    老太監站着受了,笑眯眯的送了兩步,看着石榴和玉瓶一起走了。    石榴和玉瓶走進四阿哥的院裡就分開了,石榴往正院去,玉瓶拐上了岔道。    阿哥所的院子裡如今可住了不少阿哥,如今阿哥裡面出宮建府的隻有大阿哥一個,往下三阿哥到八阿哥都在這裡住着,倒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年紀小還在後宮跟着宮妃一起住,不過明年也該進來了。    因為阿哥們住的擠,院子也不是建的一模一樣的,所以就有大有小,位置也有好有不好,裡面的景緻也有好有壞。    四阿哥因為從小跟着養母孝懿仁皇後,等孝懿仁皇後沒了,他的生母烏雅氏又受封德妃,膝下已生有二子二女,任誰也不敢小看,所以四阿哥的院子在阿哥所裡不是最大的,卻是景緻最好,位置最佳的一個。    比他早兩年進阿哥所的三阿哥因母妃馬佳氏早已失寵于皇帝,院子反倒沒有他的好。餘下能跟四阿哥比一比的隻有郭羅絡氏宜妃所出的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兩個就更别提了。    所以,四阿哥福晉所住的正院足有兩進,十八個房間,從門口進來一條寬闊的大路,路兩邊是各色精緻花木。牆角八個盛水的大缸上面浮着碗蓮,下面養着各種名貴金魚。    石榴從右側的回廊進來,到正屋前放輕腳步。屋門前守着一個小太監一個小宮女,見她來立刻矮半身行禮,但并不叫福。在主子跟前侍候時,宮女太監們是不許出聲的,除非主子發話。    石榴擺擺手,輕手輕腳的掀簾子進去。    堂屋裡也站着兩個宮女,見到她也是矮半身蹲個半福,石榴照樣擺擺手往左側的書房去,剛才她出來前福晉就在這裡抄經,進去前她看了眼擺在堂屋裡的西洋大座鐘,剛剛中午11點,鐘的鳴時早讓太監給掐了,這東西看時間是好使,就是個頭太大,報時的時候聲音太大。    書房裡除了站在書桌前抄經的福晉外,一側還守着兩個大宮女和一個嬷嬷。    石榴想着要把李格格叫菜的事報給福晉,就站在書桌一側。    福晉烏拉那拉氏年僅十四歲,站在那裡雖然不比石榴和屋裡其他兩個宮女低多少,但臉看着還帶着稚氣。她穿一身深棗紅鑲天藍色邊的長旗袍,身形毫無起伏曲線,下踩一雙半寸高的花盆底鞋,頭上沒戴旗頭,隻在腦後梳了個把子,額前鬓邊抿得油光水滑,不見一絲亂發。    她面容嚴肅,雖然年紀小卻無人敢小看她一分。剛才石榴進來時她已經看到了,見她站在那裡,寫完這章放下筆轉身坐在榻上,端起茶抿了一口潤潤喉嚨才目視石榴等她回話。    石榴上前一個深蹲萬福,再利落起身,近前兩步小聲把玉瓶報的菜單報了遍,然後不多置一辭就退後,再是一個萬福,退回那兩個宮女處站好。    福晉聽了石榴的話卻像沒聽到一樣,放下茶碗繼續回去抄經,等抄完這一卷才長出一口氣。    這時屋裡的四個人才動起來,石榴和另一個大宮女葡萄出去喊小丫頭打熱水進來給福晉洗手淨面,屋裡的福嬷嬷扶着福晉小心翼翼的在榻上坐下,剩下的大宮女葫蘆則跪在榻前給福晉脫下花盆底,然後輕輕的給她揉腳。    福晉閉目休息了會兒,福嬷嬷一直慈愛的看着她,等她睜開眼才上前問道:“福晉是這會兒就起來還是再歇歇?”    “起來吧,讓他們傳膳,吃完我還要再抄一卷。”福晉用熱手巾洗了把臉,打起精神後讓葫蘆再給她把鞋穿上。    福嬷嬷心疼道:“福晉,用完膳還是先小睡一下吧。”站着抄經腰背和腿腳最受累了,一天兩卷經抄下來,到晚上腿都腫了。    “嬷嬷,”福晉不同意的搖搖頭,“這是我的孝心,怎麼能嚷累呢?何況,我這樣就累了,那還有更虔誠的怎麼說呢?”    更虔誠的就是跪着抄。    福晉也不是不能跪着抄,她隻是怕人說她以孝顯名。在宮裡像她這種抄法,也隻是不過不失而已。完全一點不抄的也不是沒有,但抄了畢竟還是比不抄強。    福嬷嬷雙手合什:“阿彌陀佛!佛祖勿怪!”卻再不敢勸了,她怕再勸下去福晉真敢跪着抄了,那跪一天下來腿就不用要了。    一會兒膳房魚龍般送膳來,杯盤碟碗擺了三張桌子。中午四阿哥不回來,福晉自己用膳也不讓支大桌子,她坐在榻上,面前的小炕桌上擺的是她愛吃的,榻下兩個小桌子上也擺的滿滿的,隻是她幾乎連一筷子都不會動。    随意撿了兩口菜,吃了一碗米,用了一碗湯,福晉就叫撤了。福嬷嬷上前勸道:“福晉累了一早上,不如再多用點?”    福晉擺擺手:“撤吧,你們也去吃吧。這些菜都是好的,我也沒動過,撤下去你們分一分吧。”    葡萄和石榴連小桌子一起端出去交給外間的宮女,裡面的好菜自然會有人給她們留下來。侍候完福晉漱口,福嬷嬷搬來兩個大迎枕放在福晉背後,榻上的小炕桌也挪出去,道:“福晉略歪歪,停一刻再抄吧。”    用完膳後,福晉也有些身倦神疲,可她一向是習慣先把事情做完再休息,不然歇也歇不安穩,就從榻上起來道:“不必了,抄完再歇也是一樣。”    福嬷嬷苦心要勸,但深知福晉的習慣隻好幫着鋪紙,再叫葫蘆來磨墨。她心裡卻道等抄完了經,正是四阿哥從上書房回來的時候了,那時候才真是歇不成呢。可她也明白福晉想等四阿哥回來時,她剛好抄完了經,也好跟四阿哥表一表功,不然福晉一天隻抄了一卷,反而顯得懈怠、懶惰。    福晉抄着這進宮來後抄了足有百遍的法華經,心裡卻想着石榴說的李格格中午特意要的多加辣椒的烤羊肉來。    她進宮後跟四阿哥後院的女人也算是打了半年多的交道了,宋格格是個溫柔到有些悶的女人,四阿哥對她隻是淡淡的,倒是這個李格格,她不争先,不掐尖,不愛在四阿哥面前表功,也不愛在她面前獻殷勤,可她就是入了四阿哥的眼。    開始福晉也沒把她放在眼裡,到現在卻覺得她是個聰明人。隻是這份聰明,不但她看明白了,四阿哥更是看明白了。正因為四阿哥看明白了,他才把她放在心上了。而她看明白了,反倒對着李格格不知如何處置了。    福晉在心裡道,這李格格再聰明一分,就是精明,那四阿哥自然不會喜歡,如果再笨一分,那就聰明不到點子上,她也有法子治她。現在這樣實在叫她為難。    因為李格格現在真稱的上是謹守本分,對她這個福晉也是知道退避,就是對着宋格格這個比她先侍候四阿哥的人也是尊敬體貼的。她要是假裝的,福晉絕對能找機會拆穿她,偏偏人家實心實意。    福晉手下的筆不由的重了三分,一句‘以此妙慧、求無上道’的最後一個字寫的尤其淩厲,左看右看不像樣子,隻好把這一截裁了重抄。    心靜,要心靜。福晉再三告誡自己,李格格是真乖巧總好過假天真。一個懂事的人總是能商量的。    何況,她也不過是個漢女罷了。    另一邊,李薇中午痛快大吃了二十幾串的羊肉串,喝了兩大碗的羊肉湯,天還沒到黃昏,她嘴上就起了兩個泡。    玉瓶又急又氣,趕緊拿蘆荟碧玉膏用玉簪子挑了給她敷在嘴角,哭喪着臉道:“我的好格格,你這又是何苦呢?吃了這個自己受罪不說,又有幾天不能侍候四阿哥了!”    李薇現在嘴一張大就有撕裂般的刺疼,連說話也不敢說,含糊道:“我就這一個愛好,你就别念了。”    玉瓶輕輕跺腳,急道:“格格……!”    李薇對着鏡子照照,剛才上藥前洗了臉,脂粉都洗掉了,她也沒再塗,隻在嘴唇上潤了點口脂。    她對玉瓶随意甩了甩手道:“别站着了,我晚上不吃點心了,喝點酸梅湯就行。你現在趕緊去跟張德勝說一聲,讓他記得跟他師傅說。”    玉瓶有一條好處就是聽話,雖然心疼李薇也趕緊去了,宮嫔有恙,特别是在臉上身上能看到的地方是不能侍候的,免得讓貴人看了不雅,不快,讓貴人染上不潔。    她先去書房找張德勝,再去正院找福晉的四個大丫頭中随便哪一個說一聲,李格格雖然是她的主子,但身份上來講實在沒資格直接跟福晉說話,這等小事跟福晉身邊的丫頭說一聲就行。    自從福晉嫁給四阿哥後,李格格貪嘴吃羊肉上火的事不是一兩次,所以玉瓶剛進正院就看到石榴,跟她說一聲就得了。    出來後再去膳房,這次去老太監正忙着,四阿哥該下書房回來用點心了,接待玉瓶的是個小太監。玉瓶沒說李薇吃羊肉吃上火的事,雖然大家都知道,她隻是說格格不要晚點了,最多要一碗清粥幾份下粥的小菜,明天早膳也隻用清粥,下晌吃什麼再說。    小太監人雖小卻機靈的很,他們這些下人看主子們的事就當看熱鬧了,什麼事主子們不清楚,他們卻都門清。老太監在早上一起來跟幾個心腹用飯時就說,昨天福晉去給德妃娘請安說話了,今天李格格必點羊肉,三五日内肯定隻用清粥别的什麼都不要。    他還交待人早上就把腌好的鹹鴨蛋挑個頭大又好看的洗幹淨準備着給李格格配粥用,下午也讓人給慶豐司打了招呼,明天要上好的老鴨兩隻,以後每天都要留兩隻,專用來煲湯用給李格格下火。    畢竟李格格可以隻要清粥,他們可不能隻給格格上清粥。    所以小太監聽了玉瓶的話隻是滿口答應,恭恭敬敬的送人走後,轉身回到膳房内見着老太監,笑道:“讓爺爺說着了,李主子那邊今兒晚上什麼都不要,明天早上隻要清粥。”    老太監隻顧盯着做奶饽饽,聞言隻嗯了一聲。    小太監好好的退下去,一轉頭卻看到他師傅正在擺食盒,下層鎮着一層冰,上面包着棉布,上層擺着三個桔子大小的白瓷帶蓋圓碗,碗形曲線流暢,上下無一絲紋飾,整個白瓷碗擺在那裡簡直像個白玉圓球,透白透白的。    小太監趕緊上前給他師傅打下手,他師傅看到他殷勤,笑道:“可别說師傅不疼你,停一刻把這食盒提到李格格那兒去。”    小太監好奇:“師傅,這是什麼啊?”    師傅打開一碗,他一看,居然是酸奶,還散發着袅袅的寒氣,可見是剛從冰櫃裡取出來的。上面還點綴着紫紅色的玫瑰醬,小太監看得口水都快出來了,轉頭卻想剛才玉瓶姑娘來了明明沒點這個。    那這是他師傅的孝敬?    小太監這麼想,等了一刻送過去時就想一定要在玉瓶姑娘那裡給師傅表一表功才啊。結果他提着食盒過去時卻根本沒見到玉瓶姑娘,在門口就讓人攔下來了,旁邊一個小丫頭從他手裡接過食盒,拿了個荷包塞了六個五錢一個的銀角子賞他。    他還要再站住說兩句閑話,那小丫頭卻擺擺手,豎起手指在嘴上一擋,用力噓了一聲把他趕走了。    小太監糊裡糊塗的回去見到師傅還委屈沒給師傅表成功,他師傅拿了剛出鍋的龍眼包子塞了他一嘴,笑道:“傻兒子,你就沒見屋裡站的爺爺穿着什麼色兒的袍子?”說完把他攆出去玩了。    小太監讓包子燙的舌頭疼也舍不得吐出來,一邊吸氣一邊去屋裡找涼茶喝,邊喝邊回憶,剛才他過去,隔着門簾隻能看到站在門邊的一個大太監的袍子邊和靴子,那袍子邊有些看不清,但靴子倒是底高二寸五分的……    嗯?!    小太監一口包子涼茶差點沒噎死他!!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靴子底,再想想膳房裡各位爺爺的靴子底,這才明白師傅是什麼意思!怪不得師傅讓他過一刻再過去!    那樣的靴子底在這個院子裡,隻有阿哥身邊的大太監才穿啊!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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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四阿哥頂着頭上的大太陽,一路疾走,身後跟着的蘇培盛腳下生風,最後的小太監幾乎一路小跑。    進了院子,四阿哥才放慢腳步,他先去了書房。書房門口看門的小太監們遠遠看到四阿哥一行人過來,早早的全都跪了下去。    書房裡正中央早備好了一個半人高的銅鼎,裡面放着一座正散發着寒氣的冰山。蘇培盛從小太監手裡提過書和筆墨等物,将今日的功課放在桌上,回頭見四阿哥正由小太監侍候着在屏風後小解,他就出來喊人打水來給阿哥洗漱。    哪知剛出來就看到他的徒弟張德勝站在右側回廊拐角沖他使眼色。    蘇培盛讓小太監們拿着銅盆、銅壺、手巾、香脂、皂角等物先進去,他往廊下走了兩步,招手讓張德勝過來。    “今天府裡有事?”    張德勝把李格格上火嘴裡長泡,她的丫頭玉瓶過來告假不能侍候四阿哥的事學了一遍,說完就盯着蘇培盛的臉色瞧。    昨天福晉去陪德妃說話了,蘇培盛就猜到今天肯定李格格要告假,剛想進去就看到張德勝盯着他看,虛打了他一巴掌讓他滾了,蘇培盛整整衣服進書房了。    四阿哥把手巾扔到小太監捧着的托盤裡,理一理袖子皺眉道:“怎麼了?”    蘇培盛不減一分,也不增一分的說:“張德勝回話,李主子吃了羊肉,上了火嘴上起了泡,怕主子看了腌?H,這幾天怕是不能侍候主子了。”    四阿哥利眼一眯,沉沉的哼了一聲,他看了下書房裡擱的略小的西洋座鐘,見才四點多,想着去福晉屋裡用飯前倒還來得及去看看她,擡腳就出了書房,直接拐到李薇住的那個院子裡去。    院子裡的小丫頭一眼看到四阿哥像陣風一樣飚進來,一骨碌跪到地上喊吉祥,然後爬起來掀簾子。    四阿哥直接進去,玉瓶早跪在堂屋的地上磕頭,他也不叫起,自掀了布簾子進裡屋去,就看到李薇福在屋當中,他上下一打量,就看到她的鞋隻穿了一半,後半截根本沒來得及提上去,白襪子就那麼露着。    “起來吧。”他邊說邊坐在榻上,伸手扶了她一把,就便拉到身邊坐下,“擡起來我瞧瞧。”    李薇擡起半張臉,還沒來得及笑一笑,四阿哥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擡,把她嘴邊那爛成一片的三個大包看得清清楚楚。    大包邊緣已經發黃,包中心發白,又是塗的藥又是塗的口脂,油亮亮的顯得好像包中都快流膿了,不是一般的惡心難看。    李薇伸手就把嘴角蓋住了。她雖然是想稱病,但可沒想惡心四阿哥。    誰知窗戶太小,屋裡光照不好,她又站在背光處,四阿哥看不清,皺眉拉開她的手仔細看了看才放開她,由得她坐到一臂遠的地方去。    該!    四阿哥心中恨恨道。    看着她一副有些後悔的難看樣兒,又見她悄悄拿手帕在嘴角輕輕按了按,心知肚明她是怕他看了厭惡她。    該!    他就這麼大馬金刀的坐着,也不說話。    李薇不能不吭啊,有心要找話題,但一時半刻哪裡找得着?    總不能寒暄兩句‘今天的天兒可夠熱的哈?’,那也太二了。    這位爺又不愛人動辄請罪。不然她跪下為自己容顔有損污了貴人眼請個小罪也能打開僵局。    要關心體貼一兩句吧,可她的眼睛盯着他的衣服看了兩眼就看出這不是家居服,四阿哥肯定是從書房過來的,他在書房都沒換衣服,肯定是要回正院換。所以雖然她看到四阿哥的脖領子上都是汗,她這裡也放着他的衣服,卻不能開口讓他在這裡換。    這不是打福晉的臉,福晉雖然要緊,但這院裡頭一位的主子是四阿哥。她既看明白四阿哥要在正院換衣服,就不能提出讓他在這裡換。    就算看着他不換衣服熱的難受也不能提。    李薇心中閃電般轉着念頭,按說四阿哥進屋來,她要做的就幾件事:換衣服,上茶點,捏肩揉腳,上榻。    前幾樣總是不會換順序的。換衣服不行,茶總要上一碗。    可是……    天這麼熱,他又熱的一身汗,心裡又有火氣,她總不能上熱茶吧?那不是熱上加熱嗎?肯定會讓他更不舒服的。    不上熱茶,也不能上冷茶。四阿哥最别扭的一點是特别教條,普通年輕男孩沒他這麼闆正教條。比如冷茶傷身傷胃,他就不會喝。其實夏天喝喝冷茶涼快涼快挺好的,阿哥所裡這麼多阿哥,沒聽說過誰不喝冷茶的。    除了冷茶,還能降溫的她這裡就剩下酸梅湯了――可他也不喝酸梅湯。這種酸甜口的女人喝的玩藝兒他不沾。    李薇真發愁了。    這時,玉瓶救她來了!    隻見玉瓶小心翼翼把門簾子掀開條縫,輕手輕腳極伶俐的閃身進屋,手中捧着的托盤上放着兩隻白瓷圓蓋碗。    她端進來了兩碗冰酸奶!    李薇眼睛都亮了!趕緊上前接過來,先捧一碗放在四阿哥面前的炕桌上,“四爺試試,這酸奶味兒輕的很。倒不是我要的,大概是膳房那邊想着爺過來才送來的。”    輕巧巧一句免得四阿哥把這功勞記得她身上,說完低頭也不再勸,她自己就直接捧着吃了。    可算把嘴占住不用說話了,四阿哥來她這裡最多一刻就要走,她吃羊肉上火這事也是個老把戲,他早看透了,說什麼都錯,幹脆不說,大家心照不宣最好。    胤?G見她吃得自在,面前擺着的白瓷碗壁上凝着水汽水珠,他打開蓋子,白生生的酸奶像豆腐一樣,涼意撲面而來,上面點綴的玫瑰醬有些浸開。他拿起銀制小勺嘗了口,甜味奶味都不太濃,酸的也很适口,不知不覺一碗就吃完了,渾身的汗和燥意都消了一半。    他估着時間差不多了就站起來,李薇心中松了口氣跟着送出門,臨走前他又看了看她的嘴角,雖然生氣但也有些無奈,道:“好生養兩天,我過幾天就來看你。”    他生氣時,李薇心中忐忑如泰山壓頂,他這一溫柔,她突然感動的心裡一酸,酸完苦澀就漫上來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停了有一瞬,四阿哥轉身走了。    李薇回到屋裡,坐了半響才長長的歎了口氣。    正院裡,福晉從聽說四爺回來就準備好了等着,小太監小丫頭一趟趟把話往回傳。    四爺進書房了。    四爺去瞧李格格了。    四爺出來了。    四爺往正院來了。    等聽到外面的小丫頭小太監撲通撲通往下跪,磕頭喊吉祥的聲音,福晉忍不住站起來,往門前迎了兩步。    門簾一動,四爺偏頭進來了。    福晉淺淺一福就站起身,笑眯眯的迎上去,侍候着四阿哥往裡屋去換衣服。四個大丫頭早就捧好了衣服,鞋襪,還有梳頭家什等物在旁邊等着。    福晉侍候着四阿哥換了全身的衣服,看裡衣全都濕透了,忍不住歎道:“這麼熱的天兒,四爺辛苦了。”    四阿哥坐下讓她換鞋襪,道:“兄弟幾個都是一樣的,小的都沒喊累,我這個當哥哥的自然不能說累。”    脫了靴子換上單面的布鞋,腳上頓時輕快不少。    四阿哥舒服的長出一口氣,往榻上一歪,閉目養起了神。    福晉站在他身邊,輕輕的解開他的辮子,用梳子從下到上慢慢的給他通頭,通了一百下後,拿白巾子把他脖子後和頭頂的汗擦幹淨,再把頭發重新編起來。    四阿哥一直閉着眼睛,等福晉忙完,他握着她的手拉到榻前坐下,微微睜開眼笑道:“你也歇一歇,我在外頭忙,你在家裡也不輕閑。”    福晉笑道:“我在屋裡有什麼累的?”    四阿哥拍拍她的手,閉眼小睡起來。福晉慢慢起身,帶着丫頭們都出去了。    他這一覺直睡到金烏西墜,睜眼時看到隔着門簾子的堂屋已經點上了燈,他躺着不動,喚人道:“來人,點燈。”    石榴擎着一盞燈先進來點燈,福晉跟着進來,先侍候他起身穿鞋,再問他:“四爺,可要傳膳?膳房把晚點都送來了,我看着有道素鍋做的極好,湯鮮味濃。”    四阿哥嗯了聲,擡腿出了裡屋,福晉跟在後面。    堂屋裡正中央支着八仙桌,正東靠牆的橫幾上擺着三支手腕粗細的高燭,把屋裡照得亮堂堂的。    西側牆角的小幾上擺着一個銅制寶船,船裡盛着冰山。東側牆角小幾上擺的是一座碧玉的寶塔,塔内燃着驅蚊蟲的香料,絲絲清煙從寶塔中溢出。    八仙桌右側站着的是福晉的四個大丫頭,左側站着蘇培盛和四個上膳太監。    等四阿哥和福晉上座後,這九個人上前侍候。    一頓飯吃的鴉雀無聲,連碗勺相碰的聲音都沒有。    四阿哥先嘗了福晉說的素鍋,主料是豆腐,湯底是蝦,海帶和紫菜熬的。四爺不喝魚湯,嫌魚味腥,這是膳房的人都知道的。就算這樣,這碗素鍋湯他也是一口沒碰,隻吃了兩塊湯裡的豆腐。    夏天天熱,膳房做菜用的又都是豬油、羊油和牛油,所以就算是清炒玉蘭片,四爺也是隻吃一口就不再碰了。    幸好桌上菜品多,他一樣一口也吃了個八分飽。    等他放下筷子,從頭到尾隻顧盯着他吃什麼菜的福晉也跟着放下筷子,雖然她隻吃了六分飽,但也一點都不餓了。    撤了菜,福晉侍候他喝茶,見他不吭聲不說話,隻好自己找話題,就把今天抄了兩卷經的事拿出來說,從抄經說到昨天陪德妃說話都說了什麼。    福晉說話輕柔,表現的也是女子溫順和善的一面。四阿哥一邊聽,一邊微笑點頭,認真仔細的看了她今天抄的兩卷經,道:“真是辛苦福晉了。”    福晉溫柔笑道:“不辛苦的,額娘平日也是這樣。我不過跟着額娘學罷了,若能學得額娘一二分就是我的造化了。”    四阿哥聞言隻是一笑。    宮中女子不管是受寵還是不受寵的,日子都是難熬的。不管底下她們是什麼面目,露在外面願意讓人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抄一抄經書,手中拿一串念珠,仿佛她們就染上了佛祖的清高、淡然、出塵脫俗。    既然脫了俗,那功名利祿自然就遠離她們了。不沾染紅塵世俗的美人兒,好像那些惡欲的猜測也沾不到她們身上了。    所以經書,善念,就像宮中女子頭上的發钗,身上的錦袍一樣是必備的東西。    從小在宮中長大的四阿哥自然對此心知肚明。    福晉雖然進宮隻有半年,但也已經慢慢學會了宮中女人的生存法則。    四阿哥滿意的握着福晉的手說:“福晉明白就好,隻是這抄經也不可太累了,福晉一日抄一卷就行了,隻要虔誠,佛祖必不會怪罪的。再說,這虔誠又不是抄的越多就越虔誠?”    他說着揉了揉福晉的手腕,“這兩卷抄下來,你這腕子可要受不了了,明日就不抄了,後日再抄吧。”    他讓石榴去拿藥油,坐在榻上給福晉揉了小一刻的手腕子,兩人才歇下了。    四阿哥如此體貼福晉,四個大丫頭和福嬷嬷都高興極了,站在堂屋裡,聽着裡屋榻上兩人的動靜響了有兩刻鐘才停下來,然後叫水,兩人擦洗過後,換了被褥才重新躺下休息。    躺在床上的四阿哥倒是很快睡熟了,福晉卻久久睡不着,她睜着眼睛看着帳頂,瓜瓞綿綿的帳子上絲絲蔓蔓,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瓜圓頭圓腦的擠在重重花葉之下,看着就讓人想起孩子。    她想她會生下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哥哥弟弟姐姐妹妹。    可她轉頭看向熟睡的四阿哥,她能給四阿哥生很多的孩子,而這院子裡其他的女人也能生下他的孩子。    她往四阿哥身邊擠了擠,他迷糊着睜開眼,伸手把她摟到懷裡拍了拍。    但她的心非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更加不安。    他會一直對她好嗎?是不是隻要她做的一直這麼好,他就不會變?    可福晉心裡很清楚,不管她做的多好,四阿哥會不會對她好,卻不是由她決定的。    她做的再多,别的女人還是會在四阿哥的心裡留下痕迹,會吸引他的目光。    福晉痛苦的閉上眼,翻身離開四阿哥的懷抱。    她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四阿哥的身上,她必須自己站住腳,這樣,無論四阿哥是不是會一直寵愛她,她都不會倒下去。    外間守夜的兩個小丫頭和兩個小太監一直瞪着眼睛,他們時不時的瞄一眼座鐘,當指針指到淩晨三點時,兩個小太監輕手輕腳的去喊人提熱水進來,兩個小丫頭則開始準備四阿哥和福晉早起洗漱的東西。    膳房專管早膳的是早就起來了,分出兩個大竈專燒熱水,門前半人高的大肚子銅壺排了一溜,裡面全是燒好的滾水。    各個阿哥院裡的小太監早就兩人一隊的排着過來提熱水回去,侍候主子們洗漱。    早膳備的多數是粥和面點,大鍋粥全都是昨天下午就熬上去的,熬到現在豆子都開了花,米都熬出了油,香濃油滑。    面點從饽饽到饅頭到鹹餡的包子,甜餡的糕餅,五香的、芝麻的,素的有豆腐、青菜、香菇、雞蛋,葷的有豬肉、羊肉、牛肉、蝦仁,有蒸的,煮的,烤的,炸的。    從南到北,香的、辣的、甜的、鹹的、鮮的下粥菜應有盡有。各色小菜,各院主子愛吃的那一口也都備齊了。    膳房的老太監姓劉,另有一個姓牛的和一個姓馬的。劉太監是總管,什麼都一把攥,牛太監管牛羊豬狗雞鴨魚,馬太監管酒水和五谷。    一大早的,牛太監就去了慶豐司,他要盯着那邊給他們阿哥所膳房送的東西是不是鮮活。這邊隻有劉太監盯着,馬太監站在他身後。    早膳後阿哥們都要去上學,這一頓看着簡直,其實最要緊。    等熱水提的差不多了,劉太監站起來走到院中,等着各院主子們叫膳。馬太監緊緊跟着他,也眼不錯見的看着院子門。    誰知道劉太監下去誰拿這一攤呢?馬太監有上進的心,自然巴不得多從劉太監身上多學點,其實他巴不得把劉太監的皮剝了披自己個兒身上,劉太監四十多年的腦子啊,裡面該有多少東西啊,他要能有他這腦子可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劉太監心知肚明,馬太監和牛太監的目光都快把他從頭到外連心肝脾肺腎都照清楚了。頂着身後的一次次瞄過來的眼神,劉太監心道小子,你還早的很呢。    他看了看天時,算着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第一個來叫膳的,肯定是四阿哥。後面緊跟的就是三阿哥,五阿哥略慢一分,七阿哥和八阿哥一般就是前後腳。    果然,先跑進來的是蘇培盛的徒弟張德勝。他今年十三,山東人,個頭略低,一張不長肉的瘦長臉,臉上帶着憨厚的笑,若不是一直弓着腰,乍一看倒像外面街上的秀才。    這面相四阿哥看了一定喜歡,蘇培盛會挑徒弟。    劉太監心裡這麼想,臉上笑眯眯的迎上去,“怎麼是你小子過來?”    張德勝離了有三步遠就利落的打了個千兒單膝點地,口裡甜蜜道:“劉爺爺好!師傅使小的來是給爺爺您請安問好的!”    論起資曆來,張德勝管劉太監叫爺爺是正好的,蘇培盛要不是侍候了四阿哥,也該管劉太監喊爺爺。    想到這個,劉太監就想歎一聲人的命天注定啊,就算當太監也有命這一說。他當年要是也能分到阿哥身邊去,現在别說讓人喊爺爺了,喊‘祖宗’的都有。    如今嘛,劉太監對着張德勝都要笑臉相迎。    “也問你師傅好!得了,我也不誤你的事,趕緊拿膳盒去吧!”劉太監讓開身,自然有小太監領着張德勝進膳房。    膳房是個兩進的院子,左右通透,全是一路通到底的大敞屋。正堂的四條長桌上已經擺好了膳盒,各院主子吃什麼其實早就分好了。    張德勝過來也不過是看一眼就讓人蓋上盒蓋提着走,也有臨時過來想吃這個想要那個的,膳房左右兩廂全是廚房,大師傅早備着幾個閑竈,防着有臨時點菜的。    蘇培盛今天讓張德勝過來就是因為昨天晚上,四阿哥明顯用膳用的不香,福晉剛進門才半年,可能還沒摸準四爺的脈。晚上這頓倒好說,早上出門前是必定要吃點實在的,還不能費事。    他就交待張德勝,看李格格那邊有什麼吃的先端過來頂一頂。四阿哥的院子裡,還就李格格屋裡的吃食讓四爺滿意。    大概是兩個人口味相近。    所以張德勝在專放四阿哥院裡主子吃食的這張桌前問過來了,小太監指給他看,這是宋格格屋裡的,這是李格格屋裡的。    張德勝哦了一聲,指着那一小碟流油的鹹鴨蛋黃說:“我看這個不錯。”    小太監都不用他說第二句的,直接拿出來放進四阿哥的食盒裡了,順便還搭了一籠蒸餅。    “李主子最愛這個包着這鹹鴨蛋黃吃。”小太監還多嘴解釋了一句。    張德勝就笑納了,又看着另外兩盤青翠碧綠的菜問,“這是什麼啊?”    小太監肚子裡罵他瞎眼,嘴上笑道:“這個是黃瓜炒雞蛋,這個是清炒芹菜,那一盤是黑木耳拌元蔥。都是李主子愛吃的。”    張德勝一盤沒拉全要了,最後連李格格的綠豆百合粥都要了一甕走。    等他走了,小太監哭喪着臉跑去找劉太監了。    “劉爺爺,你看這可怎麼辦啊?”李格格的食盒裡隻剩下一份粥,一籠象眼小饅頭,一碟烏梅糕,一碟香油鹹菜絲了。    劉太監也有些犯愁,他多做的那幾盤确實是給四阿哥預備的,但是沒想到張德勝這麼不是東西,一盤都沒給李格格留。    “趕緊的,再炒幾盤!這麼着送過去也太難看了!”他一聲令下,小太監飛奔去廚房傳話,再奔回來說:“怕是來不及了啊!要不,先用别的的盒子裡的菜?”反正菜都一樣,換幾個别的院子裡不起眼的主子的菜也沒什麼。    劉太監看看天,搖頭道:“不用,來得及。李主子叫膳都晚。”    果然,等到菜都炒好了,李格格那邊還沒叫膳,劉太監直接喚了個小太監把食盒送過去了。    小太監提着食盒進四阿哥院的時候,送完四阿哥回來的石榴剛好看到,見服色這小太監不是院裡的,手中提着食盒直接往李格格院裡去,心道難道是膳房的?    不由得不平的撇撇嘴。别的院裡的主子都是自己去膳房提,連福晉也不例外,李格格這邊居然是膳房緊着巴結。    可回到正院卻一個字也不敢提,因為早上四爺用膳用得多,蒸餅包着鹹鴨蛋黃足足吃了兩張,綠豆百合粥也進了一碗,三盤菜,清炒芹菜、黑木耳拌圓蔥、黃瓜炒雞蛋都吃了不少,黑木耳拌圓蔥更是快吃完了。    福晉高興極了,福嬷嬷更是讓人拿了銀子去賞膳房的人。    屋裡氣氛正好,她進去時福晉還在說四爺下次再在正院用膳,交待膳房必要有這道黑木耳拌圓蔥。    見大家都在說笑,石榴想了下,把剛才那點事都咽回去了。不過是小人巴結李格格罷了,說了又能怎麼樣?隻是讓福晉白生場悶氣而已。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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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四阿哥坐到上書房裡時,外面的天還沒亮。    師傅來之前他們要先溫書,一群兄弟開始搖頭晃腦的背那一百二十遍。四阿哥嘴裡背着,心裡卻想起了剛才的早膳。    他從小到大用的膳從來都不是自己點的。    小時候是奶嬷嬷和主管太監點膳,他們給什麼他吃什麼。在皇額娘那裡時,也是皇額娘給什麼他吃什麼。    比較起來,奶嬷嬷和主管太監點的東西比較齊全,而且幾乎都是一樣的。有蛋有奶有肉,有饽饽有餅有糕。而且奶嬷嬷是江蘇人,年紀也比較大,口感偏甜軟。他小時候奶嬷嬷最愛給他吃豬油白糖餡的元宵,大概是覺得小孩子就愛吃甜的吧?    主管太監可能覺得阿哥都愛吃肉,所以每頓必有肉,而且是大塊的肉。    隻是制式的膳食看久了就失去了胃口,後來他再看到那相似的膳桌就半飽了。    皇額娘給的東西更精細些,一樣點心七八種料都是少的。    就是再精細的東西,吃到嘴裡也就兩種味:好吃的和不好吃的。反正他是吃不出來放了珍珠粉和加了茯苓粉有什麼區别。    隻是皇額娘給的,他總要表現出感激涕零和從來沒見過的新奇。時間久了,他對能講出一大通來曆的菜也沒有興趣了。    等搬進阿哥所後,蘇培盛多少會看些臉色,所以他的膳桌上一些他不愛吃的東西漸漸都少出現了。    可是蘇培盛太絕對,他今天嫌羊肉做的膻了,到明年膳桌上都不會有一塊羊肉。    四阿哥心裡暗暗罵他蠢,不知變通。    于是強迫自己不露出喜好,吃到什麼都是一張臉,免得這蠢才把膳桌都搬空了。    等額娘給了格格後,他又開始跟着格格們的口味用膳。宋格格溫馴的幾乎沒有脾氣,喜歡甜辣的菜式。可大概蘇培盛指點過她,所以她那裡的膳桌總是顯得很奇怪,要麼寡淡的沒有一絲味道,要麼清淡的跟和尚吃的一樣,她自己愛吃的甜辣味的卻再也沒吃過。    後來他偏愛李氏時,宋氏開始吃李氏同樣的東西。等福晉進門後,她就開始跟福晉吃的一樣。    福晉的口味如何他還不知道,因為福晉用膳總讓他想起奶嬷嬷和主管太監,每次都是一大桌,上面什麼東西都有,幾乎看不出任何偏好。    所以,今天早上在膳桌上看到黃瓜炒雞蛋、清炒芹菜和黑木耳拌圓蔥,還有旁邊那一小碟的鹹鴨蛋配蒸餅,他就知道這不是福晉的菜。    他看了一眼蘇培盛,他的頭都快低到胸口了。    哼。    這估計是李氏的菜。    是她孝敬的?    不會,她不會這麼大膽刺福晉的眼。    那就是蘇培盛自作主張了。    雖然有些不快,但這頓早膳确實用的舒心多了。不然看到福晉那一大桌的東西他就沒有一點胃口,這一早上的書可真撐不下去了。    一開始,李氏侍候他也不是多得他的意,隻是有一次,李氏背着他吃了一頓烤羊排,吃得上火嘴裡長了口瘡,連喝水都疼,足足養了半個月才好。    他不愛吃羊肉、牛肉,嫌味兒膻。這事院子裡的人都知道,蘇培盛肯定早就提醒過侍候他的這些格格了。所以他在院子裡足有好幾年沒聞到過羊肉味了,更别提還有人敢吃。    李氏吃了羊肉受了半個月的罪,他也半個多月沒去找她。那時福晉還沒嫁進來,院子裡就她和宋格格兩個人。    宋格格的風頭漸漸蓋過她,可他卻慢慢發現,李氏并沒有忌口。    他有很多不吃的東西。牛肉、羊肉、鴨肉,這些他都不吃,豬肉是嫌髒,魚肉是嫌腥。但他也不是絕對不吃,比如冬天時他就很喜歡喝枸杞羊肉湯。可下頭的人太緊張,就以為這些東西他是一點不沾,結果不但他的膳桌上看不到,院子裡的下人們也不吃這些了,是怕沾到味兒讓他生氣。    可李氏從來沒在乎過這個。    四阿哥也就在她這裡可以很自然的偶爾一飽口福。    去年元宵節時,他在她那裡吃了一小碗豬油白糖餡的元宵,幾乎讓蘇培盛吓掉下巴。大概在貼身太監的眼中,他是為了避免給人留下有所偏好的印象而不拒絕那碗元宵,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真的再次吃到熟悉口味的元宵時,他才發現他沒有想像的那麼讨厭它。    相反,那碗元宵讓他回憶起了早已離宮去世的奶嬷嬷。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測他看重李氏的原因,但對他來說,李氏的自在是他最看重的品質。她守規矩,懂事明理,但在這之外她并不過分拘束自己,相反,她在界線之内總是盡情享受的。    比起總是學人的宋氏,看不出偏好的福晉,他當然更喜歡和李氏在一起。在宮裡生活,努力或者是必要的,但自在才是最重要的。李氏限于出身或許不會走的太遠,但她絕對能比福晉和宋氏都更适應在宮中的生活。    四阿哥院裡,李薇直到天光微明才起身,這時也才不過六點出頭,可四阿哥已經走了兩個小時了。    玉瓶早就把洗漱用的熱水和早膳放在茶爐上,見她起來了就立刻帶着兩個小丫頭端着銅盆熱水進屋來,一邊侍候她起床一邊道:“四爺不到四點就走了,聽人說四爺在福晉那裡早膳用的很好呢。”話裡有些發酸。    在玉瓶看來,福晉那裡供應好,好東西當然多,四阿哥喜歡多正常啊。    李薇打着哈欠起來,隻穿了一件單件的柳葉青旗袍,裡面一條綢褲,也不肯穿花盆底,“反正在屋裡呢。”她這麼說着,穿上一雙軟底緞鞋。    玉瓶擺上早膳,把白粥和鹹鴨蛋擺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問道:“不去福晉那裡坐一坐?”    李薇一愣,問她:“我上次去是什麼時候?”    玉瓶馬上說:“初九,四天前。”不等李薇說話趕緊又接了一句,“聽說宋格格天天去呢。”    言下之意,人家都知道巴結福晉,你也不能太懈怠了。    李薇以前沒穿越前老聽說格格側福晉每天都要去找福晉請安,穿過來了才知道其實沒這個規則。    也不能說沒有,應該說本來有。小時候在李家,請來的嬷嬷教規矩時,确實教了要每天去找皇後請安,小位份的像答應貴人之流還沒這個資格呢,至少要嫔才有榮幸每天見皇後一面。    但進宮選秀時,宮裡嬷嬷說的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因為宮裡沒皇後,自然就沒有向皇後請安一說。而宮中主位們倒是每天都去陪太後說話,不過那就純粹是為了盡孝心,不是規矩,能去的人都是宮中絕對有臉面的。    因為宮裡是這樣,京裡滿大臣家如何李薇沒見過,倒是自從她進阿哥所以後,聽說太子妃和三阿哥福晉都沒有讓格格們天天請安問好的規則,自然四福晉進門後也沒添上這一筆。    李薇倒也明白為什麼連太子妃都不敢現在就擺出準皇後的譜,宮裡的妃子們可是都盯着太子妃呢。既然太子妃都沒擺這個架子,往下的阿哥福晉們自然也不會顯擺自己家裡比後宮、太子妃那裡都更有規矩。    但要說低位份的不必去找高位份的也不對,宮中四妃每天都有不少人去巴結的。小妃嫔們托庇在高位份的妃嫔之下,不但日子能更好過,也能得到更多見到皇帝的機會。    于是阿哥所裡也是一樣的做派。    宋格格每天都去見福晉也是為了表個态。李薇一開始也跟宋格格一樣,可福晉也隻是把她們留在偏廳喝茶,七八次裡也未必見她們一次,是标準的冷闆凳。    李薇雖然有心學習一下什麼是奴性堅強,但無奈真的沒辦法習慣。既然福晉要表現不壓制人,不擺大福晉架子,她幹脆就成全她,兩人都舒服不是挺好的。    至于福晉會不會因此記恨她,說實話她真的不是特别在意了。    進阿哥所後她學的東西不少,其中一樣就是滿人的福晉其實遠沒有漢人的正室那麼大的權利。皇太極立五大福晉,不管他的原意是不是打算集合更多的勢力,造成的結果就是福晉的威信被降低了。    側福晉,庶福晉雖然聽起來好似低福晉一等,但在阿哥們的眼裡都是差不多的。不說别的,隻說隔壁五阿哥的院子裡的兩位格格,就有那份勇氣跟五福晉對着幹,而五福晉還拿她們兩個沒辦法。    李薇也算明白為什麼曆史上的四福晉先是拿李氏這個側福晉沒辦法,後面又拿年氏側福晉沒辦法。漢人曆史中王爺正妃被小妾拿下是不可理解的,但在滿人這邊卻沒什麼奇怪。    好像在滿人這裡隻有奴隸和漢人是真正的身份低,其他姓氏的都差不多。    李薇的身份是差在漢軍旗,在旗的還是比漢人好一些些。當然比起滿族的四福晉自然低一頭。如果四阿哥不當皇帝,她再混個側福晉的身份,四福晉這輩子還真拿她沒辦法。再争一争看誰的兒子能當世子,最後怎麼樣真的很難說。    進阿哥所後,李薇才發現自己穿成了誰,她對曆史上的李氏知道的不多,雖然隻是一鱗半爪,但穿來後真正見識了很多,反倒有了一些心得。    她覺得曆史上最坑李氏的不是四福晉,也不是鈕钴祿氏,而是四阿哥。他要一直是個王爺,弘時當世子一點問題都沒有。正是因為他跑去當了皇帝,才要選身份上更合适的弘曆。    不想當皇帝的阿哥不是好阿哥。    直到吃完早膳,玉瓶還在眼巴巴的看着她。李薇想着上次去也有四天了,那今天也該去坐冷闆凳了。    于是換衣服,重新梳頭,李薇一看時間,也才七點一刻,深深歎口氣往正院去了。    正院裡宋格格已經到了有一刻了,小丫頭把李薇也領進去上了茶後,說福晉正在抄經現在不見人,李薇自然躬身道奴婢來請安,不敢打擾福晉。    然後跟宋格格面對面坐着喝茶。    宋格格長相溫婉,一雙眉眼像秋水一樣動人。她不愛說話,但要拿話題出來,她都能接得上。而且,在四阿哥院裡這麼長時間了,她們兩個從來沒争執過。    李薇知道這肯定不是她心胸突然變寬大了,而是宋格格就有那個本事把所有的争執都化解掉。她天生就不會跟人生氣。    說實話,李薇是很喜歡和宋格格在一起的。福晉沒來之前,她沒事時常常跑去找宋格格玩。福晉進門後,好像争寵這事突然具現化了,她和宋格格之間那層比紙還薄的和睦就像見了陽光的露水一樣,消隐無蹤了。    現在兩人坐在一起,互相用眼神打招呼。礙着是在福晉的地界,兩人不能開口說話,這樣用眼神打官司,反倒透出一絲親近來。兩人的眼神碰了幾次,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一直坐到将要十一點了,福嬷嬷親自出來送她們出去,言明福晉正在抄經,實在抽不出空來見她們,希望她們見諒。    李薇和宋格格自然要千恩萬謝不在意,然後一起告辭――誰也不會沒眼色繼續留下,又不是要在福晉這裡吃午飯?    出了正院兩人告别,一個向南,一個向北走了。    李薇回到院子裡,玉瓶剛才被她留下看家,見她回來立刻迎上來,換了衣服後,她獻寶一樣捧出一個雙耳南瓜白瓷盅來。    “什麼好東西?”李薇好奇的湊上來看。    玉瓶把盅蓋掀開,裡面是白生生還有些燙的豆腐腦。    李薇立刻高興了:“這可難得了!”    玉瓶笑道:“可不是?咱們這邊沒人吃這一口,他們平常做豆腐都不留這個的。這次是特意給咱們留的,還有一壺豆漿呢!我放在茶爐上了,現在這個天氣不能久留,格格現在要不要吃一碗?”    自從進了宮,這還是李薇頭一次看到豆腐腦。膳房裡這道菜不是常備的,做豆腐時都不會特意做它。    李薇迫不及待道:“給我調一碗!”    玉瓶拿出小碗來盛了兩勺,問:“格格是吃甜的還是吃鹹的?甜的有蜜豆、葡萄幹、各色花鹵都是齊全的。鹹的他們給咱們備了韭菜花、鹵鴨肉、榨菜碎、炸花生碎、油辣椒、炸花椒、蒜蓉、蝦醬和瑤柱絲。”    “先來碗鹹的吧。”李薇口水都快出來了。    吃了兩碗豆腐腦後,午膳時她隻吃了一碗老鴨湯下的細絲面。吃完飯又給嘴角的包塗上一層藥,照着鏡子,玉瓶把蘆荟碧玉膏收起來,擔心的說:“一點兒不見好。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喝上兩劑藥?”    “多大的事就叫太醫?”剛才吃湯面時燙了嘴角,李薇也有些急了,道:“把黃連找出來我嚼一片吧。”    論起下火沒有比黃連更好的了。    玉瓶氣的跺腳:“那不苦死了?泡水喝吧。”她翻出一包黃連片,拿兩三片出來用小木錘捶松後,用滾水泡了一壺聞着就透苦味兒的黃連水。    李薇下午沒事時就倒一杯來慢慢喝,其實喝慣了也不覺得有多苦。    等到四點多,四阿哥從上書房回來時,看到她正在喝,聞到這熟悉的苦味,道:“又是黃連水?”    李薇見他進了屏風後,就讓玉瓶去拿換的衣服,侍候他換了衣服和鞋襪,洗臉重新梳頭後,兩人分别坐下。    四阿哥拿着泡着黃連水的壺打開看看,遞給玉瓶道:“再泡壺新的來。”    玉瓶不解其意的去了,很快泡了一壺滾滾的黃連水回來,給他們兩個一人倒了一杯。    四阿哥慢慢的喝了,李薇揮手讓玉瓶下去,蘇培盛仍站在那裡。她的丫頭自然不能跟四阿哥的貼身太監相比。    她繞過炕桌,問:“四爺,上火了?這次還是牙疼?”    說着伸手探到四阿哥的左腮。    四阿哥其實有些火力過旺,用中醫的話就是陽盛陰虛。外表看不出來,但他的後槽牙龈常常腫大。    他卻不愛為這種小事叫太醫,誰叫阿哥身上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他這邊不過一個牙疼,太醫一來,皇帝肯定要過問,德妃跟着也要過問,這個院子裡從上到下都要吃訓斥,身邊的貼身侍候的太監宮女嬷嬷都要挨闆子。    最重要的是,太醫不會給他開藥,而是先餓上三五天。    四阿哥小時候沒少挨餓,不管是什麼病都是先淨餓。從中醫的角度說這樣确實是有用的,就連從後世穿越過來受過現代教育的李薇都知道,這種方法說白了就是激發起人身體自身的免疫力。比直接吃藥更有用,是對免疫力的一種鍛煉。    何況是藥三分毒。    但站在四阿哥的角度,他對此是深惡痛絕。從他搬到阿哥所來能自己做主了,小病從來不說,不到病得起不來絕不叫太醫。    他的屋裡各種各樣的成藥丸子也是備了一堆。    隻是牙疼嘛……好像沒有藥丸子專治牙疼的。    四阿哥沒躲,讓她摸了個正着,看是看不出來,摸一下能感覺到左腮比右邊腫了一點。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遇上,她也沒太擔心,想起膳房送來的豆腐腦,正好不費牙不必嚼還能頂餓,就說:    “四爺,剛好有豆腐腦,是膳房今天剛送來的。”    四阿哥:“哦?以前出去倒是在街邊見過,我沒嘗過,是膳房做的?”    “四爺吃着好,日後可以使他們常進。這東西不費多少事,就是做豆腐前留出來就行了。”李薇喊玉瓶把豆腐腦端上來,“四爺吃甜口的還是鹹口的?”    四阿哥沒吃過,好奇的問:“這東西還有兩種味兒的?甜的怎麼吃?鹹的又怎麼吃?”    李薇見此,幹脆讓玉瓶把各種調料全用小碗盛了,七八十幾樣的擺了兩個小桌。    因為四阿哥牙龈上火腫大,是發物的都不能放,結果鹹的隻試了鹵鴨肉的,甜的試了糖桂花和玫瑰鹵。    要是李薇,兩碗豆腐腦下去肚子就已經半飽了,四阿哥卻吃了三碗後反而胃口大開,六點剛過就問她:“你這裡什麼時候傳晚點?”    一個半小時前剛把剩下的豆腐腦全吃了居然現在又餓了?    李薇頓時覺得有點反應不過來,但還是立刻道:“七點的時候吧。”她就是現在去叫膳還要給膳房準備的時間啊。    四阿哥滿意的點點頭,繼續捧着書讀去了。沒辦差的時候,四阿哥不管什麼時間手上都捧着一本書。    大概阿哥們都是如此好學?    李薇悄悄起身去西側的廂房裡,叫來蘇培盛商量晚點吃點什麼?    别看四阿哥挑食挑得厲害,但他的胃口卻不小。十七歲的大男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宮裡每天兩頓正餐加四頓點心,卻依然不夠。    唯一讓李薇慶幸的是四阿哥的挑嘴并非是愛吃難得的龍肝鳳膽,或者食不厭精燴不厭細,一道菜非要有十七八道工序才肯下嘴。    相反,他更喜歡吃食物的原味。這在宮裡的膳房中反而是最難得的,一道開水白菜的湯底就有幾隻雞去配的素菜,他是無論如何也吃不慣的。    讓李薇奇怪的是,他明明從出生起就沒嘗過平民百姓家的飯,怎麼口味會跟她這個吃了二十年普通飯的人相似?    不過,他這種習慣在宮裡倒是有個好名聲:簡樸。    蘇培盛隻是簡單的把這兩天四阿哥吃的東西報一遍,剩下的就死活不肯開口了。他是下人,自然不比她這個半主子能自由說話,至少議論四阿哥一會兒該吃什麼喜歡什麼不是他的本職工作。    考慮到四阿哥後槽牙的牙龈腫了,估計費牙的東西他都吃不香,什麼饅頭米飯都可以歇了,粥雖然好,但喝來喝去隻有一個味,還有一多半是水,現在讓他喝粥,不到九點就該又餓了。    反正是晚點不是正餐,規矩也少,李薇就讓玉瓶去膳房傳話,她今天晚上要吃面條。    膳房的劉太監聽說是玉瓶來了說要吃面條,就把聽傳話的小太監叫過來,讓他把玉瓶的話學一遍。    小太監道:“說是怕天熱,湯面會糊,不筋道就不好吃了,讓下好後先用冷水過一遍。還說不必準備鹵,隻要幾樣配菜就行。”    “哦,涼拌面啊。”劉太監心中倒是叫起了苦,越簡單的飯越不好做啊,“都要什麼啊?說說。”    小太監就數着手指道:“頭一樣是咱們膳房有的鹹菜、醬菜、酸菜,能切丁的切丁,能切絲的切絲,每種都要。再有就是時鮮的青菜,能生吃的就洗淨切絲裝盤,不能生吃的開水燙過後瀝幹水,隻用細鹽、醬油調味。她說最要緊是綠菜不能發黃、發蔫。”    劉太監明白了,道:“行了,叫你孫爺爺和蘇爺爺都起來,讓他們一個去揉面做面條,多做幾種,粗的、細的,豆面的、高梁面的、細白面的。再讓你蘇爺爺去調幾種料汁出來,講明是吃面用的,甜鹹油辣都來點兒。叫西廂那邊的該切鹹菜的切鹹菜去,該洗菜的洗菜去!”    小太監麻利的去了。    膳房頓時熱鬧起來,剛六點出頭的時候,太陽還老大呢,牛太監乍一見這個時間就這麼忙起來了,忙找劉太監問:“劉爺爺,這是哪位阿哥今天晚上要辦席面?”要是辦席面的話現存的肉夠不夠啊?要不要他現在去慶豐司再拿點?    馬太監也趕緊過來,要不要酒水?他好侍候着在貴人前露個臉!    劉太監正在監工,拿小銀勺嘗蘇太監調出來的料汁,聞言搖頭:“别擔心,都是些便宜東西,一會兒就得。”    “便宜東西?”馬太監挺沒意思,問清楚後挂了臉,“誰要的啊?這麼折騰人?”    劉太監嘿嘿一笑,彈了他的胖腦門一下,道:“折騰?這種事盼都盼不來呢!”    确實是快,不到六點半就已經都備齊了,面條備了八種,各種料汁十幾碗,餘下的配料四十多份。    劉太監來回再三檢查後,不但叫人專門給送過去,還叫了一個機靈的小太監跟着過去侍候。提點他道:“這是你的造化,辦好了就算不能一步登天,能在貴人面前落個好字也是不虧的!主子們想吃個新鮮,但她們那邊卻未必調的好味兒。你去别的不必管,隻管給主子們調味兒。你放心,主子們好吃酸的、鹹的,還是甜的、辣的,到那裡肯定有人指點你。”    面送過來時,剛六點四十,太陽還沒落,隻開始刮起了一絲涼風。    四阿哥一聽晚點送來了,頭一次不必人催就放下書道:“他們倒快。”    李薇侍候着他出去,外面桌子剛擺了一半。    也是四阿哥出來的太快!擱平常他怎麼着也要再過個五分鐘才能出來呢。    擺膳的下人一見阿哥已經出來了,手上更快了三分,一群人低着頭把盤子擺好提着食盒就縮下去了。    四阿哥看到這一大桌的東西,卻發現幾乎全是配料,挺好奇的圍着桌子看了看,對她道:“這種吃法倒新鮮。”    他話裡的意思是李薇把東西全擺出來給他看,這個新鮮。本來隻要端了三五種面,配上調好的料汁就行,最多擺滿一個炕桌就行了。    李薇偏偏連鹽罐、白糖、醋壺都擺出來了。    他當然新鮮,這桌上的東西太原生态了,他雖然應該都吃過,但絕對沒都見過。    李薇見他有這個興緻,幹脆兩人先把桌上的各樣東西認了個遍,有不認得的還把膳房的那個小太監叫過來學。    小太監又是興奮又是害怕,臉發白聲發抖,但還算順利的都說出來了,李薇看四阿哥的意思,還對這個聲音清亮,口齒幹淨的小太監挺有好感。    他坐下道:“你既說的這麼好,就先調一碗來試試。”    小太監跪下道:“請主子吩咐。”    四阿哥在那八種面上掃了一圈,先挑了加了雞蛋揉出來,略發黃的一種面,讓李薇看就是細長條的涼面。然後再去看調料,大概是拿不準這些醬啊鹹菜各自的味道,怕放多了串味兒,頭一回隻挑了兩三種東西放進去。    小太監拿了個碗,挑了大概兩口的面下去,放了調料,調好盛到碗裡後,又放了黃瓜絲、南瓜丁等小菜點綴,一碗面頓時看起來色彩豐富起來。    大概是面确實合胃口,要麼就是黃瓜絲青翠翠的惹人喜愛,反正第一碗面四阿哥吃着很不錯。    八種面吃了一個來回,雖說碗略小,但量确實不算少,一碗二兩,四阿哥吃了八碗,吃到最後蘇培盛都過來勸,免得吃多了晚上積食。    四阿哥吃的挺痛快,而且他最喜歡的居然就是松花蛋加很多蒜蓉,再放點醋和醬油,加點黃瓜絲和荊芥就可以了。    放下碗筷時,四阿哥居然滿意的當衆誇李薇:“這麼吃挺好的,又省事又方便。還不費什麼錢,都是平常易得的東西,你很好。”    這簡直就是在誇李薇‘勤儉’。    福晉還沒得這樣的考語呢,她先得了。    李薇自然要跪下辭謝這樣的誇獎:“四爺吃着好就是奴婢的造化了,都是膳房的巧思,奴婢不敢居功。”    四阿哥伸手扶她起來:“好了,起來吧。”他對蘇培盛一揮手,“賞他,今天的面調的不錯。”指着膳房的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激動的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了七八個響頭,擡起來一看,額頭正中央鼓了好大的一個青包,還在那裡語無論次的謝恩呢。    四阿哥被他這副樣子逗得一笑,從荷包裡摸出一個一兩左右的金角子扔給他。    小太監還要再謝恩,蘇培盛提着把他給搓出去了。主子賞是臉面,把主子惹煩了這臉面就摔地上了,他也是不忍看這小太監再把剛得的臉面給丢了,太監出頭不容易。    蘇培盛把小太監送出門,道:“主子賞你,是你的造化。你回去記得要好好的謝你的師傅,沒他們你今天也出不了頭。”    小太監的兩隻眼睛亮的出奇,“是!是!謝蘇爺爺提點!”說着又要跪下給蘇培盛磕頭。    蘇培盛拽住他不讓他跪,“行了,行了。趕緊回去了。對了,你叫個什麼名?”    小太監趕緊答:“奴婢趙二程。”    蘇培盛不解:“二程?怎麼叫這麼個名兒?”    小太監不好意思的說:“原來叫趙二狗……後來改了,奴婢不識字,就拿同屋的姓頂了那個狗字……”    蘇培盛噗哧讓他逗笑了,看小太監窘的臉通紅,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嚴肅道:“行了,趕緊回去吧,替我給你劉爺爺帶個好。”    小太監帶着四個幫忙提食盒的人走了,蘇培盛回到屋裡,四阿哥吃飽喝足卻沒坐下歇歇,而是站在書桌前練起了字,見他回來就随口問道:“怎麼?那小太監拉着你謝你呢?”    李薇坐在旁邊的榻上,也好奇的轉過頭來。她坐的地方透過花窗,剛好能看到院門口,剛才她也看到小太監要給蘇培盛下跪,兩人也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看起來蘇培盛對這個小太監也不錯的樣子,她也想知道這小太監是哪裡入了蘇培盛的眼。    蘇培盛會學話,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把小太監改名兒的事學了一遍,果然逗得四阿哥也露出一絲笑模樣。    見四阿哥笑了,蘇培盛就退下了。看樣子今天晚上四阿哥要歇在這裡,他還要去安排一二。宋格格那裡不會有什麼,福晉那裡卻是肯定要有人來問的。  ☆、第

4

章  晚上,四阿哥在東側的書房裡練字,李薇在西側的卧室堆紗花,兩人中間還隔着一個堂屋,用玉瓶的話說她這叫‘不上進’。    可怎麼才叫上進呢?    說實話,她跟四阿哥真沒有共同話題。她天天在屋裡坐着,見的人最多的就是宮女太監,四阿哥天天出門辦差讀書,兩人的生活完全沒有交叉的地方。    所以剛開始每次和四阿哥在一起時,她最愁的就是怎麼找話題。不過後來發現,其實四阿哥根本不想跟她聊天。    就跟以前她家請回來照顧老人的保姆,保姆阿姨最喜歡抓住他們家人說她今天買了什麼花了多少錢,後來就發展成今天家屬院裡劉家的兒媳婦和婆婆打起來了,菜市場東頭賣黃瓜的比西頭的要貴兩毛錢。    這樣的事偶爾聽一次還行,天天聽試試?    李薇當時被她抓住時就半煩,她每天還要上學,要寫作業,要發愁四六級,跟男朋友的感情,同寝室的那個女生背後說她的閑話……等等等等。    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她怎麼有時間聽?    換成現在的四阿哥跟她,那四阿哥要發愁的就是上書房的師傅今天講的書他懂不懂,三阿哥和五阿哥是不是結成夥,不跟他要好,皇阿瑪上次給大阿哥的差事,要是讓他來辦,他會怎麼辦?    她能跟他說什麼?今天上午描了四張新的繡花樣子,正好可以用在今年的秋裝上?    所以,她發愁怎麼跟四阿哥找話題時,大概四阿哥也很煩她沒話找話。不過他不會當面嫌她多嘴讨厭,隻會不再來找她。    現在她已經習慣了,四阿哥來了,要她侍候呢,她就過去,不要她侍候呢,她也不往上貼,兩人一人一個屋做自己的事挺好的。    剛穿來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直到選秀進宮也沒覺得能有什麼大造化。實在是因為論出身,她的阿瑪隻是個普通的漢軍旗人,家裡有些田地,阿瑪也一直努力用功讀書考功名……目前連秀才都沒考上。秀女裡她真是除了墊底還是墊底。    她的長相也并不出衆,雖然不差,但也沒好到讓人眼前發亮的地步。唯一好的就是比一般的滿蒙少女略小一圈,她骨架小,臉比她們是2号和4号的區别。另外皮膚挺白,小鼻子小嘴的。    但秀女裡各種環肥燕瘦,林青霞、關之琳級别的美女好幾個呢!往下數張柏芝、阿嬌也有啊。滿漢一混血就容易出美人兒,各種膚白身嬌美姿容啊。    綜上,她覺得就算不撂牌子,頂天能進某個覺羅家就已經是李家祖墳冒清煙了。    但當傳旨太監過來說她被指進四阿哥府,嬷嬷一會兒就來領人時,晴天霹靂不足以形容她當時的心情!    從進儲秀宮起,她從來沒出去過!永和宮德妃也從來沒叫她去看過!怎麼會指她去侍候四阿哥?    進了阿哥所才知道,她并不是第一個被指進來的人。宋格格比她早來半個月,而四阿哥今年就要大婚,想來她和宋格格是先指進來讓四阿哥練身手的……    所以容貌不要緊,不是難以下咽就行?    不管怎麼想,大概就是德妃聽嬷嬷們回報一下,随手指了她。    誰知道她哪點打動德娘娘了呢?    同樣,五阿哥那邊也指進了兩個格格。兩個阿哥的大婚都在今年,兩位福晉也都是滿族高門大戶家的格格,她們跟人家比,也就配讓阿哥練練身手。    李薇該失落的,可剛進儲秀宮時就有一個宮女,兩個小太監被當着她們的面拖出去杖斃,就在儲秀宮前的廣場上,兩排手執長一丈三寬一尺厚五寸的刑杖的大太監站在那裡,一個活生生的人,不過十五、六歲大小,活着時是侍候人的下人,說杖斃也就不到兩刻就給打死了。    李薇看了三次杖斃,一顆本來就不大的膽子吓的更小了。杖斃死的人聽說肚子裡都打成爛泥了。    這個世界太恐怖,容不得她有一絲的矯情。    所以被指成格格,隻要想到侍候的是皇阿哥,她隻感到了震驚和巨大的榮幸。不是她奴性堅強,這就跟她在現代社會,突然國家一級領導托人來給他兒子相親!就算知道不可能會成,心裡多少還會有些虛榮吧?    虛榮完了,李薇想起雍正有個姓李的妃子的。但想想自己不是李氏本尊,對能不能讓四阿哥照曆史喜歡上也沒有信心。    所以,當四阿哥在寵過宋格格又轉回頭找她,在福晉進門後更是非常明顯的表現出對她的偏愛……李薇真想喊:臣妾我不知道啊!    四阿哥到底喜歡她什麼啊?她身上真的有很大的閃光點嗎?    想來想去……隻能承認這是真愛了。    愛情這東西她自己沒經曆過,卻真的見過。大學時年級裡有一個男神,從一年級到二年級一直不交女朋友,學校裡無數女神铩羽而歸。到三年級時,男神倒追年級裡一個很普通平凡的女孩。    那女孩個頭不高,有點胖,另外真的一點也不漂亮,成績也不好,家庭也很普通。要說心靈美吧,李薇認識她,也沒覺得她在人性上很有吸引力啊,不是說有的人天生溫柔在身邊如沐春風嗎?李薇覺得那女孩連個性都很普通。    但男神看到她就兩眼發亮!    女孩被男神追,先是拖,拖不下就被朋友推着答應,但可能跟男神交往壓力太大,就決定跟男神分手,而且不是假裝,是真心的分手。    男神就繼續追,一直到畢業,吃分手飯時大家開玩笑問未來目标,男神認真的說要跟女孩結婚。    李薇在旁邊感歎,這必須是真愛啊。    後來脫離學校的環境後,女孩的壓力變小了,兩人又複合了,等朋友告訴李薇說他們要結婚,請同學參加時,李薇在電話裡說去,怎麼都會去,真愛這種事這輩子大概就見識一回了。結果不等參加婚禮,她穿越了。    穿越了,嫁四爺了,四爺貌似愛上她了。    李薇現在壓力也很大。當然也很感動,為了報答四爺的另眼相看,她決心要好好侍候四爺,盡量跟院子裡其他的女人友好相處,絕不找事也絕不惹事。    當然,有事她也不怕事。    說實話,她現在理解那個女孩為什麼要分手了。在疑似被四爺愛上後,她連一絲的愛意都升不起來,反而是巨大的感動和報答之心占了上風。    愛這種東西,果然隻能發生在平等的關系之間啊。    李薇一氣纏了十朵手指肚大小的花,然後五朵攢在一起,頓時變成了兩朵看起來還挺美的繡球花。捧着挺有成就感,喊玉瓶把燭火拿來照着鏡子,她興緻勃勃拿着花比着。    身後突然伸來一隻手拿走她的花,她回頭一看,也不起身,隻拉住他放在她肩頭的另一隻手,微微一笑:“四爺。”    四爺面上含笑,心情很好的拿着花左右端詳,比量後認真的給她插在腦後,插好後還仔細打量,方才滿意點頭。    玩娃娃的遊戲也是宅男們的真愛……    他拿起放在妝台上的另一枝花,在手中轉來轉去的欣賞,道:“粗糙了些,倒是别有意趣。”說着拿手指碰碰細小的花瓣,“你将這些紗漿過才裁的?”    李薇見他有興趣,也湊趣解釋道:“硬些才好出型,不然都是軟塌塌的,立不起來。”    兩人一起坐到榻上,炕桌上還擺着小剪子和銅絲等物。    四阿哥拿起針線筐裡沒用過的一卷紗,問她:“你用的這是什麼紗?”    李薇是個沒見過市面的普通銀,笑眯眯道:“是我這屋糊窗子沒用完的紗,都是一條條的也沒辦法做别的,丢了又可惜……”話沒說完,就看到四爺一臉不快。    她縮脖子不吭了。    四阿哥再簡樸也有些底線不容踐踏。剛才還拿在手裡誇的花被他扔到桌上,瞪着她道:“你拿糊窗子的紗做成花戴在頭上,你四爺還沒這麼窮!”轉頭叫蘇培盛。    “去開庫房,今年蘇州進上來的紗,撿素色沒花紋的,一樣給你李主子拿一匹來。”    四爺您真大手筆。    李薇内牛滿面,成匹的紗拿來做頭花,這也太敗家了……    比起她來,打小就侍候四阿哥的蘇培盛眼界高多了,一點沒當回事的轉身去開庫房了。    李薇心驚膽戰的等着,庫房在正院……    一會兒,蘇培盛就來了,一副差事沒辦好的樣子。    李薇更心驚膽戰的想,莫不是福晉知道了不快,攔着沒讓開庫房?    事實證明,福晉沒她想的那麼沒見識。    蘇培盛道:“今年的新紗隻有四匹,顔色也隻有柳葉黃、茜素紅、藕色(淡紫),月白(淡藍)。倒是去年還剩下幾匹,奴婢就一起拿過來了。”    四阿哥讀完了書,練完了字,在睡前隻打算輕松一下。打扮自己的格格顯然是個挺香豔的适宜消遣。李薇明白了這個,就自然多了。    蘇培盛把拿來的紗都放在了堂屋的桌上,玉瓶帶着人在堂屋裡燃了幾根大蠟燭,照的燈火通明。幾樣紗在燭火下顯得别樣美麗。    李薇跟在四阿哥身後,一見先在心内默數:一共十一匹。    她再次在心裡認識到:四阿哥對她絕對是真心?偏愛。    如此厚賜……她拿着真心有些燙手啊……    四阿哥上去一樣樣細看,招手叫她過去,一樣樣由宮女展開在她身上比來比去,李薇隻管面帶微紅加惶恐的擺姿勢給他看就行了。    他拿着那匹鴨蛋青的紗在她身上比的時候,歎息道:“如今夏天都快過去了……我倒忘了庫裡還放着這些東西,這些你倒能做幾件衣裳穿。”    李薇這下真?臉紅了。    這麼薄的紗做成衣裳,一般也就是夏天的時候當睡衣穿,可不是欲遮還露,她有幾件,穿在身上時在燈火下純粹就是增加情趣用的。    四爺的話翻譯過來就是:這幾匹紗你做成衣裳晚上穿給我看挺好。    當、當着一屋子下人的面說這種近似調戲的話!    李薇渾身都燒的冒煙了!    一看,蘇培盛都快把腰彎到地上了,其他下人也是低頭含胸。    四爺突然用手在她臉上貼了一下,她一怔,看去,他正得意的笑她的臉燙。    屋裡一片安靜。    還是四阿哥打破沉默,“備水,該歇了。”    一屋子人都動起來了。玉瓶領着衆宮女簇擁着李薇去卸妝、梳頭,順便換身剛才四爺提的薄紗睡衣。    上了床榻,玉瓶合上床帳,退到外間等着他們完事。    總結一下:四爺第一次略快,很快又來了第二次,這次時間略長,第二次後兩人躺着,他上摸摸,下弄弄,一直逗她,然後又來第三次。    對她來說,第一次時,她剛做好準備。第二次時,挺暢快。然後她的情緒一直被他調動着,第三次剛開始就潰不成軍,一路哭求到最後,結束時感覺心都從喉嚨跳出來了,是玉瓶和人架着她完成了洗漱。    通房丫頭估計就是這麼來的……她完全理解……天天看這個春心萌動太正常了……    再回到榻上時,她渾身軟的像泥,滾到四爺懷裡就睡死了。    早上四爺起來時她就睜了睜眼又繼續睡死過去了。    八點多時,玉瓶把她喊起來了。畢竟是在宮裡,睡到現在已經有些過分了。李薇讓玉瓶把西洋懷表拿來看了眼,承認今天确實睡多了。    雖然應該醉生夢死的腐敗生活,卻每天都是六點起床――還被人說起太晚,但隻要想起四阿哥每天都是三點起床就沒什麼想抱怨的了。    她洗漱後又歪到榻上,吃着早膳聽玉瓶問那十一匹紗怎麼處置?    “做成衣裳。”她道。    既然四阿哥都說要她做成衣裳了,她怎麼都要做的。    于是,雖然昨晚很累,一大早的吃完飯,她就帶着玉瓶和兩個針線好的宮女埋頭做衣裳。這邊睡衣其實就一套三件套:肚兜,紗褲,罩衣。也不必繡花,裁出來就可以直接縫。無非是小細節上做些改變。    李薇就做了一個改良式的紗肚兜,雖然什麼也兜不住……穿上後根本就是上空。    她是模仿胸罩的做法,領口開大些,然後雙峰間做了個系帶,一系緊就顯然雙峰格外的顯眼!    下面的肚兜也裁得略小,堪堪在肚臍上方。    配套的紗褲也做成低腰款,裆裁得特别短,穿上後毛都快露出來了。    她做好後不要玉瓶她們看,自己躲到屏風後試了試,然後很滿意的脫下,回來做最後的收邊。    一整天下來,她還差一條褲腿沒完成,卻做的脖頸酸疼。    玉瓶她們已經被她趕走了,外頭的罩衣她可以讓她們幹,後面的小改動卻要她自己來。這些宮女雖然連她的月事帶都幫着縫,可有些事還真不好意思讓别人看見。    見快到四爺回來的時間了,她卻知道他今天肯定不會過來。四阿哥其實并不縱欲,所以她才覺得他刻闆。像他昨天在她這裡這樣那樣了,今天估計就是獨自歇在書房了。    果然,玉瓶一會兒提着膳盒回來說,四爺回來直接去書房了,說是要完成師傅留的功課。晚點都不去福晉那裡用。    聽玉瓶的意思,大概是覺得四阿哥至少應該在福晉那裡用個晚點。    李薇道:“主子的事,不用咱們多嘴多舌。”伸頭往膳盒裡看,“今天有什麼?”    玉瓶也不再多說,直接把膳擺在炕桌上,侍候她吃完去還膳盒,回來又有新聞了。一件事是四阿哥今天回書房後,讓人開庫房給宋格格拿了兩匹夏綢,兩匹杭綢,兩匹細絹,兩根钗,兩根簪。福晉那邊也給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    大概是想一碗水端平。    李薇剛安心一點,想今天的應該沒她的份了,外面張德勝就送來兩枚玉環,像是從一塊玉上起出來的。    玉瓶捧過來給她。    她拿着比了比,一個略大,一個略小。大的那個說做個腰帶合适,可做成男式的玉佩壓袍子邊也很合适。    小的那個就簡單了,隻能用來做玉佩。    她看着就發愁要不要再過分點做兩個玉佩,結同樣的絲結,一個送給四阿哥,一個自己留着。    她怕這樣太招人注意,可又想他送這麼一大一小兩個過來是不是就存着這個意思?    玉瓶在旁邊說着第二件新聞,就是四爺今天回來用晚點,要的還是他昨天在這裡吃的面。    膳房的劉太監正得意,馬太監在旁邊使勁的拍他的馬屁,心裡也是真心的佩服。    昨天,四阿哥院子裡一個格格要了那麼麻煩的東西,誰知今天四阿哥就專點昨天的面,還指名要等明天的那個師傅做的面。    隻是不像那個格格要的那麼麻煩,四阿哥就點了兩種,一種是鴨肉鹵,嫩極的乳鴨肉切成較大的丁做的肉鹵,一種是素的松花蛋配濃濃的蒜汁,再加新蒜腌的糖蒜。剩下的黃瓜絲、黃花菜、圓蔥絲、黑木耳、香菇丁略加一些就足夠了。    四阿哥吃的滿意,劉太監自然要得意了。馬太監算是明白為什麼一個小格格點的東西,劉太監這麼巴結。    格格雖小,能通天啊。    四阿哥院子裡,李薇坐在燈下,一個人默默的把兩個玉環都打上了結。帶點淡淡的黃色的白玉環,配上深褐紅色的絲繩,打上最普通的萬事如意結。   ☆、第

5

章  時近中秋,風一天比一天涼。    最近倒是出了件大事。    李薇聽玉瓶說宋格格有身子了。    “格格,咱們送點什麼過去啊?”玉瓶問她。    無數穿越前輩教育她:送最不會出錯的。    她道:“拿兩個五兩的銀錠,讓人打一對實心的小兒用的镯子。上頭也不要什麼花巧,刻個百子千孫的吉祥話就行。”    兩天後,玉瓶就把镯子拿來了。銀子沉,實心的圓镯,看着也就小指粗細,拿在手裡卻是實實在在的墜手。镯子上篆刻了四個字,百子千孫,旁邊飾着一些浮雲。    李薇看了看就讓玉瓶送過去了。镯子是不值錢,但配上她小格格的身份卻無比合适。    正院裡,福晉照樣在抄經,但今天抄的卻總是不行,筆下的字失了那份圓融通達的意味,隻能一遍遍返工。    看她抄廢的都快有一摞了,福嬷嬷在旁邊瞧着,心都疼碎了。    她一直覺得李格格太受四阿哥的寵愛,總是盯着她,可福晉卻說宋格格有好長時間都沒動靜了,雖然天天到正院來請安,卻從不去找四阿哥,有些不對頭。    福晉就在四阿哥來時提了提宋格格,就是說四阿哥有些冷落她了。可是,等四阿哥去了宋格格那裡,一夜後居然傳出她有身孕的消息。因為已經滿了四個月,四阿哥讓人傳了太醫。    确定後,四阿哥就交待福晉好好照顧這一胎,畢竟是成親後的第一個孩子,不管男女都很重要。    福晉聽了,嘴裡的苦都要泛出來了。是她和四阿哥親近的太少嗎?可一個月裡,四阿哥也要在她的屋裡歇十天的啊。    再說,論起歇的日子多少,最少的是宋格格,最多的是李格格。    所以還是看誰有福氣吧。    福晉寫完‘雨曼陀羅、曼殊沙華,?钐聰惴纾?悅可衆心。’後,還是拿刀把這一節裁掉了。    世間女子各有各的好處。她不必去羨慕宋格格的福氣,也不去争李格格的寵愛。她隻要做自己,把‘四福晉’做的最好就行。    因為除了她,再沒有第二個女人是‘四福晉’。    宋格格這胎懷的相當安靜,幾乎沒聽過什麼消息。四阿哥在剛得到好消息時高興了幾天,多去宋格格那裡歇了幾回,但沒幾天又回到李薇這裡了。    李薇在侍候他的小一年裡,發現四阿哥是個很自我的人。他在外面是什麼樣,她沒機會得知。但就在後院裡這幾個女人之間,四阿哥絕對不管什麼平衡,他喜歡誰就在誰那裡歇着。    她還在害怕福晉生氣,宋格格不平,可他是一點也不在意的。見他這樣,她也不敢多說什麼。惹惱了他可沒好果子吃,她又不是腦殘聖母。    今後哪怕福晉和宋格格為此記恨她,她也都接着。    因為四阿哥常來,對她的屋子他自然有他的審美,于是各種精美器具,名貴古玩慢慢在她的屋裡越來越多。    有時她看了都害怕,忍不住想,要是福晉往她的屋裡走一趟,‘奢侈’這兩個大字算是鐵定要印在她的腦門上了。    四阿哥幾乎天天來,而且他對自己布置的屋子相當滿意。    今天用完膳,說是書房裡還有功課未寫完,一會兒再過來歇息。等他走後不久,蘇培盛使人擡過來一面四扇的小炕屏,說是要擱在她平常坐着繡花的西廂。    炕屏往上一放,恰好擋住從門那邊過來的視線,整個屋子巧妙的給隔成了兩個互不幹擾的空間。    不得不說,這麼一擺确實漂亮多了。    擺好炕屏,蘇培盛回去複命了。留下李薇對着炕屏又是欣賞又是煩惱。    這炕屏,包括這屋裡大大小小添置的器物,還包括四阿哥那個大件兒,對她來說都是甜蜜的負擔。她是既喜歡,又不敢伸手。就是已經擺在她屋裡的,也讓她忐忑不安。    大概是現代女性的特點,對着四阿哥總有當小三撬人牆角的感覺。    要真是個古代女性倒好了,她們肯定不會有‘四阿哥不歸我’這樣的錯覺。就像五阿哥屋裡的兩個格格一樣,她們一進府,所有的念頭就是‘把所有的女人都趕走,阿哥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如果她跑去跟她們說‘阿哥和福晉才是天生的夫妻,她們這些格格應該自慚形穢,自我批判,當個安安分分生兒育女的小妾就好’,那她們一定會覺得她腦子進水。    如果她再說‘道德感更重的應該直接去自殺,再不濟也要保持身體和心靈的純潔,在後院當尼姑就好。如果要追求愛情,應該選擇沒有成親的男子――前提是有手段從阿哥的後院完完整整的出來’。    這就是天方夜譚了。    就連李薇都感覺如果她對人說前半句,反而更像奴性堅強。難道這麼快就把當一個合格的小妾當成終身職業了?而後半句,就算她再腦殘也不會去做的,那純粹是神經病。    上學時,她很喜歡老師講的一句話:人的立場,應該是由條件和環境決定的。    通俗點兒說,在哪個山頭就要唱哪個山頭的歌。    李薇打算向五阿哥的兩個格格學習,生命不息,鬥争不止嘛。對她來說,争與不争已經不是問題了,争到什麼程度,才是她要把握的問題。    等秋天第一茬韭菜下來之後,李薇就跟膳房說要吃豬肉韭菜餡的餃子。    第一茬的韭菜,多嫩啊。她是見膳房給的粥菜裡放了腌嫩韭菜才知道,哦,原來韭菜已經下來了啊。    必須吃餃子!    玉瓶去說過後,馬太監就苦笑搖頭:“這個李主子,人不大,花活兒可不少啊!”有現在就吃餃子的嗎?想吃這個餡咱吃包子不行嗎?    劉太監道:“廢什麼話啊?主子要什麼還要跟你商量?趕緊麻利的去!挑最嫩的韭菜,找兩個好手來拌餡。”    最後送來的是三種餡的餃子。    李薇點的韭菜豬肉,素餡的韭菜雞蛋,三鮮的蝦仁、海參、幹貝。    結果她點的韭菜豬肉沒吃幾個,卻把三鮮的幾乎給包圓了。李薇吃的内牛滿面……味道好鮮甜!    屁民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她也是今年才進宮,在李家時這種等級的餃子餡也不是他們能吃的。皇宮裡還是有好東西的。    李薇突然覺得她是空守寶山卻一點也不知道!居然一直拿民間小吃來調戲宮中的禦廚們。    等四阿哥從上書房回來了,就看到她一臉滿足。    “有什麼好事?”他笑着拉着她的手坐下,目光掃了下她的肚子。    李薇忍不住跟他說:“四爺,今天膳房送來的餃子特别好吃!”    四阿哥倒是門兒清,反過來問她:“你中午要的是餃子?”他在宮裡住了十幾年,從來沒聽說過膳房這個時間包餃子的。    肯定是她要的。    “我早就想吃了……”她拉着他的手指撒嬌。以前想吃餃子出門買兩袋,什麼口味吃不到?不愛吃速凍的也可以自己包,别的不敢誇口,她調餃子餡可對味兒了!    在李家時,想吃這個也要對着阿瑪額娘撒嬌,所以她也多少知道,這個東西不到季節吃是有些怪。    但也不是一點都不行。餃子還沒那麼神聖。    宮裡規矩大她心裡有數,但想想看,不過一道餃子而已。她在四阿哥身邊如此受寵,吃盤餃子不算特别出格,于是就跟膳房要了。    最要緊的是,這東西不難得。她要是吃道菜要殺七八十條魚,隻吃魚鰓上的那一疙瘩嫩肉,那叫奢侈,隻是一盤餃子,就是四阿哥知道了也不會生氣的。    果然,四阿哥說:“什麼餃子那麼好?讓他們晚上也進一份上來。”    等膳房晚上把餃子送來,他嘗了一個,一臉平常,對她這麼喜歡反而奇道:“這就是你說的好吃的不得了的餃子?”    他的表情太不可思議,李薇就着他的盤子吃了一個,那股鮮甜在嘴裡彈射開來,整顆的蝦仁,包含濃汁的貝肉,她瞬間又被征服了。    他被她逗笑了,把一盤子都推給她道:“既然喜歡就都吃了吧。真是,可見你是沒見過多少好東西。”後來他在一旁看着她把一整盤都吃了,邊看邊笑。    晚上,他又拉着她消食。兩人在帳中如觀音對坐般面對面坐在一起,她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被他掐着腰上下起伏。    她的腿酸的連他的腰都夾不住,隻能抱着他哭着求饒。    “四爺……四爺……嗚嗚嗚……饒了我吧……”    她哭的靠在他的脖子根不停的蹭他,最後用發抖的牙咬住他的肩膀。    早上,四阿哥起來時,李格格自然還睡的人事不知。蘇培盛在旁邊盯着小太監小宮女侍候阿哥更衣,隻隔着一道屏風,李格格輕淺的呼吸聲,偶爾帶着不适的嬌軟悶哼時不時的傳過來。    四阿哥就一臉小得意,直到頂着星星往上書房去的路上還嘴角微翹。    雖然是太監,但蘇培盛也不是不能理解四阿哥得意的心情。把一個挺喜歡的小美人兒弄的下不了榻,是挺值得驕傲的。    中午在上書房用膳時,四阿哥隻撿幾道還算清淡的菜吃了兩口,米飯是就湯幹咽了兩碗。吃完後上膳太監撤膳桌時,他對着膳桌上一道魚翅螃蟹羹看了幾眼。蘇培盛正納悶,四阿哥小聲對他道:“讓膳房備上這道菜,晚上我看書晚了要用。”    吹牛。    蘇培盛侍候四阿哥有十年了,最清楚這位爺不吃這種稀糊糊一樣的羹,每次看到都要皺眉。    這菜是給誰的他一猜就知道,悄沒聲的下去傳話了。這菜确實需要讓膳房先備着,螃蟹要早點兒去領,魚翅也要開條子進庫房拿。    晚上,四阿哥照例歇在書房,傳了晚點上完膳後,賞給福晉四道菜,宋格格一道菜,李格格一道羹。    蘇培盛的徒弟張德勝小心翼翼提着食盒把這道魚翅螃蟹羹送到李格格處,站在外邊等着她吃完才去回去回話。    他去的時候前面一個人正在說福晉很喜歡四阿哥賞的四道菜,說鹿筋做的尤其入味地道。    四阿哥點點頭,等前面的人都下去了,張德勝上前,站在三步遠的地方,低頭道:“李主子跪謝主子爺賞的羹,說以前從來沒嘗過。”想了想,眼角瞄了蘇培盛一眼,又加了一句:“李主子就着米飯全吃完了。”    四阿哥幾乎能想像到她把這道名菜當湯泡飯吃了。    想着那稀糊糊的湯羹泡在米飯碗裡他就沒胃口。張德勝看他臉色不愉,頓時害怕的腿都軟了。    蘇培盛見他這沒出息樣就生氣,使眼色轟走張德勝後,上前悄悄給四阿哥換了碗茶。等了一會兒,才見四阿哥回神喝茶。    見四阿哥沒精打彩的看着窗外欣賞月色,蘇培盛覺得主子爺大概是還想到李主子那裡歇,隻是若是去了又要做那事。    何必呢?年輕阿哥喜歡女子又不是什麼缺點?皇帝每夜都召妃嫔伴駕也沒什麼啊,有時一夜能召兩三個人呢。龍馬精神嘛,是好事啊,顯得勇武。    何況四阿哥還年輕,就是每日都幸李主子又怎麼樣?說不定李主子還高興呢。    偏四阿哥自己非要管住自己,今天做了,就非要歇兩天。也不見他累,沒事還發怔還想。蘇培盛實在不明白。    李薇這邊一氣吃了兩碗米,頂的胃有些漲,就站起來練字,一邊還在回味剛才那湯羹鮮美的味道。    玉瓶在旁邊給她的新旗袍繡領子,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突然李薇冒出來一句:“現在是吃螃蟹的季節啊。”    玉瓶頭也不擡:“那東西寒性重,不能多吃,您可快到日子了,吃了非肚子疼不可。”    也是。李薇略有些可惜。    宋格格還懷着孩子,福晉雖然不管她們每天吃什麼,但也有個大概的範圍。李薇平常點的羊肉并不出格,滿人吃牛羊肉比豬肉的時間長多了。但她要是想吃螃蟹可有點問題,這東西不是份例裡的常備材料。    要不是四阿哥今天送了螃蟹羹來,她都忘了這回事了。    想起以前在李家時,河蟹挺便宜可以随便吃。進了宮反倒吃不上了。    結果李薇晚上做夢都是螃蟹,小河蟹的腳細,殼又嫩,她最喜歡把小河蟹的腳用油一炸,再用辣椒一爆炒,直接咯嘣咯嘣的嚼着吃啊!    早上起來,夢裡的口水流了三千尺。越吃不上越想的厲害。中午玉瓶問她吃什麼,她卻想現在跟膳房說晚上吃蟹黃包子來不來得及?    最後還是點了個百果蝦仁解饞。    玉瓶問還要不要别的?    她想着螃蟹,道:“……再來個溜魚片吧,來個魚丸湯。”    玉瓶後知後覺:“格格是想吃魚嗎?”    “嗯,差不多吧。”  等玉瓶去膳房的路上還在想着,李格格沒精打彩的是想念四阿哥了?今天四阿哥一定來,到那時格格就該高興了。    想起四阿哥對格格的心,玉瓶心裡也美滋滋的。    倒是膳房的劉太監聽到這份菜單時明白了,旁邊的馬太監沒話找話:“原來李格格愛吃魚啊。”    牛太監也跟着奉承:“那我去給李主子挑兩條肥點的魚。”    劉太監呵呵笑,等沒人時跟牛太監交待了一聲,讓他跟慶豐司打招呼,最近阿哥所這邊要幾簍秋蟹。    牛太監滿口答應,立刻就要去,摩拳擦掌的道:“現在正是吃它的時候啊!前天我去慶豐司的時候都瞧見了!個頂個都有七八兩重呢!”他心裡不由得想,要是哪個阿哥吃着好了,他也能賣個好!    下午,四阿哥從上書房回來後,先去了正院看福晉。    福晉這段時間天天抄兩卷經。四阿哥知道了也沒說什麼,他讓她抄一卷,她偏要抄兩卷。知道上進是件好事,但……也略有點沒把他放在眼裡的意思。    四阿哥不是不明白,福晉這是為了讨好他。    以前他剛進上書房時,師傅布置十張大字,他回來要寫二十張。皇阿瑪說每講一篇書要讀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他每次都要擠出時間來多背個三五十遍的。    他當時是想努力再努力,表現的比其他人更好些,好讓皇阿瑪和師傅看到,誇獎他,喜歡他。好把其他的兄弟比下去。    但現在看到福晉這樣,他卻覺得這人不聽他的話,有些生氣了。    這讓他想到或許當年,他也做錯了。    現在宋格格已經有了孩子,他不由得想像一下,如果以後他的阿哥每篇書多背三五十遍,他是會覺得他努力用功呢?還是會覺得這孩子是不是有些……笨?    不然,别人讀背一百二十遍就能記住,他就要比别人多花三五十遍的功夫?    不過福晉是為他才辛辛苦苦的抄經的,他隻要想起她的心意,那一點火氣就都散了。    隻是他也不會再多說什麼。比起宋格格以夫為天的柔順,福晉是有大主意的人。    這樣的福晉……讓他想起曾經的滿蒙女子,她們手握丈夫帳中一半的權力。而做為一個阿哥,他還想起了入關後的科爾沁和永福宮……    ☆、第

6

章  從世祖起,宮中女子的權柄就在不斷的被限制。曾經權傾朝野,左右皇權的科爾沁也在世祖和當今兩代皇帝的努力下,從後宮中漸漸消失,退回草原。    做為一個已經開始辦差的阿哥,胤?G在開始記事起,皇阿瑪就已經把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影響力減到了最低。    但是從上書房的師傅嘴裡,那寥寥的幾句話就把胤?G驚的一身冷汗。    堂堂世祖,竟然兩次皇後都是科爾沁的女子!後宮大半全是蒙古族人!在攝政王死後,世祖居然也隻能用冷落全宮女子的方式來保全滿族人的江山。    他印象裡的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隻是兩位普通的老婦人。誰能想像當年的世祖在她們面前也無能為力?    有世祖前車之鑒在前,當今的做法給了胤?G很大的啟發。    滿族女人從嫁人起就有着很大權力,曾經的太宗數位大福晉就是戰敗後帶着無數的牛馬奴隸嫁進來的。    比起漢族女子的溫柔和順,她們天生就有野心,也有能力成為丈夫的助力,掌握丈夫的權力。    胤?G卻并不打算給他的福晉這樣的權力。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滿清入了關,他們不必再牧馬放羊,不必再逐草而居。他們來到中原大地,占領了這個如畫的江山!    他的福晉,應該和漢族的女子一樣以夫為天。而不是想着分享他的權力,建立屬于她的權威。    和他一樣的阿哥不在少數。    不然,為什麼太子冷落太子妃?宮中對太子妃的贊譽越勝,他隻會更加的冷落她。    而跟他一同迎娶福晉的五阿哥為什麼縱容兩個格格淩駕在五福晉之上?    他為什麼讓宋氏先于福晉有孕,為什麼獨寵李氏?    他們都要讓福晉們明白一個道理:無論是賢、明、智、慧,她們絕不能擁有比自己的丈夫更大的名聲。    看着太子妃,胤?G就像看到了他的福晉。這兩位福晉都太好名了。    太子妃是賢,四福晉是孝。    而像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福晉,人們提起她們反而毫無印象。  至于五福晉,雖然他沒見過她,但看五阿哥在她一進門就開始整治她,大概……這位福晉也是手伸的太長了。    胤?G在福晉這裡用過晚點,然後先去看了宋格格,最後還是在李薇這裡歇下了。    正院裡,福晉聽着石榴站在下面回禀,四阿哥留在李格格那裡了。    她知道石榴正在擔心的偷偷看她。    揮揮手:“……下去吧。”    福嬷嬷小心翼翼的進來:“福晉,天不早了,您累了一天了,歇了吧。”    她道:“……嗯。”擡頭看到福嬷嬷把她抄的經書搬出去,叫住道:“等等。”    福嬷嬷見她看着經卷,就把托盤放到了她面前的炕桌上。    一天兩卷經,短短一旬,她就抄了二十卷,就是整整兩托盤。她拿起一卷展開,上面一字一句都是她的心血所化。    “明天,拿到額娘宮裡的小佛堂裡供起來。”她輕輕撫摸着還散發着墨香的經卷,輕聲喃喃道:“這全都是我的孝心……”    第二天,永和宮的小佛堂裡就供上了四福晉親手抄的祈福經卷。    德妃早起先在小佛堂誦了兩卷經,撿了一個時辰的佛豆,然後才用的早膳。這時十四阿哥已經去上書房讀書了,她叫來奶嬷嬷,細細問了一遍十四阿哥昨夜睡的如何,早膳吃了什麼之後,在小佛堂打掃侍候的妙文嬷嬷進來了。    妙文嬷嬷比德妃還要早進宮七八年,也是當宮女出身,但據說從小就有佛性,不會認字時就會念阿彌陀佛。到了該出宮的時候,她求了當時已經是德嫔的烏雅氏,進了永和宮的小佛堂。平時從不出佛堂半步,每日茹素,穿缁衣,曾經還想剃度,但被烏雅氏給攔住了。    她平常也會到烏雅氏這裡,兩人一起說說因果。    可今天烏雅氏剛從小佛堂出來,她這會兒就過來,肯定是有事。    所以揮退十四阿哥的奶嬷嬷後,德妃叫着妙文嬷嬷去了西側的廂房。    “坐,嘗嘗這茶,是皇上使上送來的。說是在活佛跟前供過的呢。”德妃坐在上首,端着面前的茶道。    妙文嬷嬷雙手合什施了一禮,笑眯眯的端起來嘗了一口,大加贊歎道:“果然是好茶呢!一嘗就滿鼻子的佛香。”  她為人诙諧,德妃平日最愛她這樣。    見她這樣就笑了,道:“得了,你既喜歡,我就分一半給你。”    說着就使宮女去拿茶來。    等人都走了,妙文仿佛閑聊般道:“若說對佛祖的虔誠,沒有人比四福晉更用心的了。這些日子以來,每旬都供上二十卷親手抄的經書。”    “哦?是嗎?這孩子也是個懂佛的。”德妃笑道。    妙文雙手合什再一笑,兩人轉口就談起了别的,這時去拿茶的宮女回來了,妙文拿了茶就告辭了。    送走了妙文,德妃身邊最信重的方姑姑道:“妙文莫不是在小佛堂裡呆膩了?怎麼沒頭沒腦的跑來拍四福晉的馬屁?”    德妃被她逗笑了,點了點她。    方姑姑掩口一笑。    笑完,德妃道:“……不過又是一個傻子罷了。”方姑姑悄悄比了個‘二’,兩人相視一笑,一起沉默下來。    女人嘛,既然一身榮華都寄在那個男人身上,不思量如何巴着他,光想着自己立起來有個屁用?你立得再高,沒男人撐着,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四阿哥的院子裡正好是午膳時間。    正院裡,福晉指着一盤蟹粉獅子頭道:“這是今天進上來的?”    福嬷嬷趕緊親手用小碟子挾了一顆獅子頭捧到她面前的炕桌上,笑道:“這可是膳房特意進上來的。他們那裡有上好的肥蟹,福晉可以晚點的時候試一試?”    福晉小口吃了半個就放下碟子,好吃是好吃,但是……她左手輕輕捂住小腹。宋格格了有好消息之後,她一直期待着也能早日聽到自己的好消息。雖然以前在家裡時也愛這一味兒,可螃蟹性寒……    福嬷嬷心疼福晉,勸道:“福晉喜歡,不如就讓他們晚點的時候進兩隻,以前在家裡也是常吃的。等四阿哥回來,溫一壺黃酒,你們二人可以小酌幾杯,四阿哥也能松快松快。”    在府裡時還看不出來,進宮都快一年了,她親眼看着福晉小小的一個人,把自己是越逼越緊。她過了年才十五啊,還年輕的很呢,怎麼把自己搞的這麼暮氣沉沉呢?    四阿哥不愛親近她,未必就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可她卻不敢多說。隻能暗地裡心疼福晉,她讓‘四福晉’這個位置逼的太狠了。這麼大的帽子,家族的期望,皇家的威嚴,壓得她幼小的脖子都快支不起來了。    原本要說‘不’的福晉聽到福嬷嬷的後半句話就改了主意,點頭道:“既然如此,就讓他們挑好的蟹蒸上,晚上進幾隻來。”    福嬷嬷高興的答應着,轉身就要出去喊人到膳房說。    福晉叫住她又添了句:“讓人給書房傳話,等四爺回來,就說我這裡備好了新鮮的螃蟹,請四爺賞面。”    “好!好!”福嬷嬷喜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專門派葡萄去書房傳話,又盯着人去膳房要螃蟹。等屋裡沒人了,她忍不住對福晉說:    “福晉,等晚上見了四阿哥,軟和些。男人還是喜歡女人軟和些的。”她想說,福晉在四阿哥面前,大可不必擺‘四福晉’的架子,要‘端莊’、‘威嚴’。那可是她的丈夫,在自家男人面前,服個軟,撒個嬌,沒有什麼丢臉的。    福晉臉一紅,道:“嬷嬷,我都知道的。”    但福晉一見四阿哥就緊張,就想到要跟他的身份地位相配,要做‘四福晉’。    她隻會在四阿哥面前當‘四福晉’,卻不會當小女人啊。    四阿哥從上書房回來後,正在考慮要不要去找太子說一說,馬上就到新年了,他想求個差事。不知道皇阿瑪打算讓他們這幾個年長的阿哥什麼時候開府,但也差不多了,年紀小的阿哥都快長起來了,從三阿哥往下到七阿哥,就算不會一起開府,前後總差不了一兩年。    快的,今明兩年就該有修府的旨意下來了。    為了開府的時候好看點,他打算這兩年好好表現。    放下功課後,他坐下拿起剛發出去的邸報看,見蘇培盛進來,剛好想起一件事,就對他道:“去跟你李主子說一聲,今天晚上我要歇在書房,讓她把膳送到這邊來。”    現在四阿哥每逢懶得自己點膳,又不想讓蘇培盛安排,就讓李薇點好給他送到這邊來。    蘇培盛遲疑了下,弓身道:“四爺,福晉那邊傳了話來,說備好了今年的秋蟹,請您賞面。”    四阿哥一愣,想了想還是放下邸報站起身。福晉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正好,過年的時候也有些事要跟她商量,給額娘和五妹妹準備的禮物還是要提前跟她說說。    正院裡,福晉早就準備好了一切,但四阿哥來的太早了,膳房那邊還沒有把螃蟹送來。她趕忙起身迎接,四阿哥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    幸好,四阿哥提起了給德妃和五公主準備禮物的事。過年也算是個大日子,雖然他們是同母所出,但宮妃們的眼睛總是死死盯着德妃和他,平時哪怕是他多親近永和宮一點,過不久肯定會有閑話傳來。    四阿哥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前不懂事時,以為宮中生育多名皇子的妃子也不止是德妃一個,他就算曾經是孝懿皇後的養子,但生恩也不能忘,所以總是想親近德妃一系的人,還曾經對德妃待他太過冷淡而傷心生氣。    但漸漸長大後,他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現在的四妃中,育有一個以上阿哥的妃子隻有德妃和宜妃。    宜妃早在五阿哥被送到皇太後處撫育之後,幾乎等于放棄了這個阿哥。不管小時候五阿哥的滿語有多糟,功課有多壞,她仿佛一點也不在乎。    而德妃在孝懿皇後收養他之後,待他也是格外冷淡,哪怕孝懿去世後,她也不曾表現出哪怕多一分的親近。    不必細究,隻看結果:宜妃和德妃都成功養大了兩個阿哥。    而除她們以外沒有人養活了兩個親生的阿哥。剩下所有的宮妃,最多的隻保有一個親生子。    四阿哥從模糊猜到什麼之後,就慢慢不着痕迹的疏遠了德妃。但他還是希望能讓額娘和弟弟妹妹們記得他這個哥哥,所以抓到機會就會用力表現。    ……主要是自從十四出生後,他覺得額娘待他是越來越冷淡了。    以前他還可以告訴自己跟額娘的關系隻是暫時這樣,等以後他長大了,就可以親近額娘了。等他建府,或者當了貝勒之後,就沒有人能小瞧他了。    但是十四阿哥出生後,德妃在後宮的威信越來越大,待他卻越來越敷衍。明明他們母子都在慢慢變得更強了,隻要他對皇阿瑪忠心,對太子忠心,他們母子難道不可以變得更好嗎?    德妃的态度讓他不安。他不敢相信額娘是真的沒把他當親生兒子看。    翻着手中的庫房冊子,給五公主的東西倒是很快就挑好了,倒是給德妃的他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合心意的。    福晉看他拿不定主意,勸道:“四爺,離新年還有兩個月呢。就是現讓人去江南買也來得及,不如先用膳吧。”    一刻前,福嬷嬷就示意膳房已經把螃蟹送來了。    四阿哥也因為想起德妃,為她的态度不快,聽福晉這麼說,就放下冊子道:“福晉說的是,咱們去用膳吧。”    兩人來到堂屋,在八仙桌前坐下,桌上滿當當的擺着兩大盤的蒸蟹,個個肥滿。四個上膳太監站在一旁,備好了蟹八件。    四阿哥有心好好捧福晉的場,就道:“讓人侍候着反倒沒了風味,不如讓他們都下去,咱們自己動手,吃起來還自在些。”    福晉笑道:“四爺說的是呢,我也不愛讓人侍候着吃蟹,不自己動手還有什麼意思?”    她這話剛好說中四阿哥的心,從小讓上膳太監侍候,他最煩的就是别人挾什麼他就要吃什麼,太監、嬷嬷們一句話這菜就要撤下去,他卻連吭一聲都不敢。    “正是!”他撫掌大笑,遣退宮女太監後,堂屋裡隻剩下他們兩個,和兩個看守燈燭的的宮女。餘下的人都在門外聽候吩咐。    福晉淨過手,先給四阿哥取了一個螃蟹,再給自己拿了一個。四阿哥雖然從小都有太監侍候,但為了在宮宴上不出醜,他也學過怎麼用蟹八件,手上功夫還是很漂亮的。福晉看到還有些驚訝。    而福晉學規矩的時候,怎麼吃螃蟹可是嬷嬷專門教導過的。    四阿哥看福晉動作熟練,還笑了句:“看來福晉也愛這一口兒啊!”    兩人成親已經将近一年了,四阿哥平常卻很少在福晉面前調笑,主要是福晉一見他就如對大賓,當着一個總把他當‘阿哥主子’尊重、侍候的女人,四阿哥也實在是調笑不起來。    慢慢的兩人就越來越端正,夫妻之間總是少了那麼一味親近。    福晉乍一聽這話,臉上一紅。想起嬷嬷的話,她開始學着跟四阿哥在一起時放松些,就道:“在家的時候,一年隻有秋天能吃到蟹,所以每到秋天,我都纏着額娘要螃蟹吃。額娘總說這東西性寒,女子不易多吃,卻總是經不住我歪纏。”    她一邊說,一邊手上不停的分蟹。可分出來的蟹肉卻都放到一個幹淨盤子裡。她想着一是當着四阿哥的面吃蟹多少有些不雅觀,再者侍候四阿哥才是要緊的。她就等一會兒随便吃點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每當她想吃一口的時候,就想起如今懷着身孕的宋格格。性寒的螃蟹……到底對女人的身體不好。    “……一家人一起吃蟹的時候,一個總是不夠我吃。額娘和阿瑪都知道,總把他們的螃蟹讓給我替他們吃完。”想起在家時額娘阿瑪對她雖然管束嚴格,但卻也總是心軟放過她。    螃蟹不能多吃,額娘雖然管着她每次隻能吃一個,但看她每次都吃不夠的樣子,就總是借口自己吃不完讓她幫着吃,阿瑪更是每次都留給她。    說是隻能吃一個,可吃到嘴裡的卻是三個。    “……吃完螃蟹,額娘就盯着我喝姜茶,怕我傷身。”額娘總是事後埋怨阿瑪,說讓她吃多了螃蟹日後遭罪,直到她月事無礙才能放下心。    她嫁給四阿哥後,兒子才是立身之本。    額娘耳提面命,生怕她不放在心上。    四阿哥本來吃得開心,跟福晉也難得這麼親近,心情正好,卻一轉眼看到福晉分了兩隻螃蟹,自己卻沒吃一口,分出來的蟹肉全都給了他。    聽她說以前也是很愛吃螃蟹的,怎麼今天不吃?    想福晉大概是為了侍候他,四阿哥給她挾了一隻放在她面前的盤子裡道:“福晉吃吧,不必再緊着我了。”    他自己吃了兩隻,福晉分了兩隻,四隻全進了他的肚子。    四阿哥倒了杯溫好的花雕酒,慢慢的喝。    一轉頭卻看到福晉隻卸了兩隻蟹腳吃了,就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這就不吃了?    四阿哥眉頭一皺。福晉剛才說了那麼多在家時如何如何愛吃蟹,怎麼?難不成都是說來哄他的?    他放下酒杯,平靜的看着福晉。    福晉笑道:“四爺,隻吃螃蟹到底不頂餓,要不要讓他們上點饽饽,還是下碗面?”    她面前的盤中,那隻還算完整的螃蟹就這麼擱着。    四阿哥:“福晉不吃了?”    福晉看着特地送來的螃蟹少了一半,挺高興今天四阿哥吃的開心,想着一會兒讓福嬷嬷賞膳房的人,笑道:“螃蟹到底不能多吃,還是讓他們撤了吧。四爺若是還不足,就讓他們再上些别的墊墊。”    四爺卻直接站起來道:“福晉說的是,我也飽了。福晉歇着吧,我回書房了。”    他不再多說一句話,擡腿就走。福晉驚訝的趕緊站起來跟着送出門口,見他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福嬷嬷見四阿哥就這麼走了,福晉面色不對,上前扶住她擔心道:“福晉,可是惹了四阿哥不快?”    福晉不解的搖搖頭,剛才吃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大概是書房裡有要事,畢竟快要過年了。”福晉道,“今天四爺還跟我說給額娘和五妹妹備好年禮。”    福嬷嬷扶着她回到屋裡,堂屋裡上膳太監們正在收拾桌子。    福晉站住看了一眼還剩下五隻的螃蟹,仔細想想還是放了心。    四阿哥确實吃的很多,應該沒問題。    大概真是有事吧。    回到裡屋坐下後,福晉漱過口,讓人上姜茶來,一時又想起四阿哥正在為給德妃送什麼年禮發愁,就叫福嬷嬷幫她想想,到底送什麼合适。    福嬷嬷道:“如今阿哥和福晉都在宮裡住着,沒什麼進項,與其想着送什麼貴重難得的物件,倒不如送些貼身之物,好好的把孝心盡了,永和宮那邊想來也是會高興的。”    福晉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四爺和我都還年輕,在額娘跟前還是孩子呢。之前大福晉給  惠妃娘娘準備的也不過是幾樣家常小菜就讓娘娘高興了大半個月呢。”    福嬷嬷感慨一笑,說:“惠妃娘娘進宮也有二十年了,還能再吃到在家時常吃的那口小菜可不是要高興壞了?就是奴婢現在都快把家鄉的事忘幹淨了,還記得奴婢額娘親手做的紅薯丸子是什麼味兒呢。”    她這麼一說,倒讓福晉想起在家時最愛吃的是奶嬷嬷親手做的羊奶饽饽,後來漸大吃煩了,喜歡外面街上同福齋賣的羊奶饽饽,天天都讓人買回來吃。奶嬷嬷就不再做了。可等她進宮來之後,同福齋賣的饽饽是什麼味的她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現在用膳時看到宮裡禦廚做的奶饽饽,卻隻想着奶嬷嬷做的。    福嬷嬷看到福晉神色消沉就不敢再說話,她趕快換了個話題,問道:“福晉,剛才四爺真的沒有生氣嗎?”    福晉原本也在忐忑,聽她再問更不能肯定了。    福嬷嬷還是有些擔憂,道:“剛才……見四爺走的時候,也實在是太匆忙了些。”    要真是書房裡有急事,又怎麼可能福晉一請就過來?既然來了,讓他們退下時明明看着兩人的氣氛還可以,怎麼走的時候像是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呢?    福晉讓她問的害怕了。    福嬷嬷見福晉這樣,趕忙出了個主意:“不然……讓人去書房看看?”    書房裡,四阿哥興緻勃勃的去,吃的開開心心的,然後一言不發的回來。蘇培盛早察覺不對,當時他在門外,聽着兩人說着話好好的,突然四爺就不高興了。    也不知道福晉哪句話說的不好。    他是個下人,逢到這種時候是恨不能把自己塞到牆壁裡,讓四爺看不見才好,省得被當了出氣筒。    這時,一個小太監提着一個食盒,蘇培盛以為是李格格那邊送來的,不由得想這位主子今天算是來的不巧,誰知是福晉給的。    蘇培盛聽了回話,提着食盒進去,頂着四阿哥‘你很煩’的視線把裡面的一盤子奶饽饽端出來,低頭小聲回道:“四爺,福晉說剛才您隻用了幾隻螃蟹,那東西不頂事,還是再用些饽饽的好。”    不提還好,一提四阿哥又生氣了。    福晉編故事也沒什麼,宮中女子編一兩個或溫馨,或悲慘的故事用來邀寵乞憐很正常。讓四阿哥生氣的是,他當時居然當真了!真以為福晉在家很愛吃螃蟹,還為她的阿瑪、額娘對她的嚴厲和寵愛而感動,結果看到福晉隻吃那麼兩口就不動了才知道她隻是在編故事!    當時一氣之下直接出來,回到書房後才想明白他是為什麼生氣。    四阿哥正為自己一時的發蠢而生氣,心裡羞惱不已,福晉送來的饽饽又提醒他了。    他居然在福晉面前犯蠢……    四阿哥再三告訴自己,福晉這麼做很普通,他見多了。但他還是氣的紅了眼,瞪着桌上那盤奶饽饽,低沉道:“……扔出去。”    蘇培盛腿都吓軟了,一聲也不敢吭,捧着饽饽飛快的閃身退下。    ☆、第

7

章  李薇聽說四阿哥又生氣的事時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還是玉瓶出去還膳盒時聽說的,回來就小臉發白的小聲跟她說:“格格,聽說四爺最近發火呢。”    這也不是四阿哥第一回發火生氣,這位爺有個習慣,就是愛生悶氣。他一生氣,不管是誰惹的他,是外面的人還是阿哥所裡的,他也不沖人發火,也不找人吵回來,就一個人悶在書房裡。    這段日子,院子裡的氣氛就會特别壓抑。    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都來去匆匆,見面都不敢多聊,全用眼神打招呼,就是說話的聲音都會壓低。    因為他愛悶着發火,不愛找解語花神馬的排解,所以李薇等後院女子的消息就慢上一兩天,等到後院裡人人都知道了,她也知道了。    玉瓶平時是很想要四阿哥多來找李格格幾次,但現在她卻最怕四阿哥突然想起她家格格。李薇就看到她在偷偷求菩薩,求四阿哥千萬别來。    李薇是挺能理解她的,就連她自己也害怕現在的四阿哥。    原因很簡單,四阿哥一句話就能要她的命。誰知道他生氣時有沒有理智?會不會拿她撒氣?一句‘杖斃’,她的小命就葬送了好嗎?    就跟玉瓶為什麼一心一意的侍候她一樣。    她進宮時是沒從家裡帶丫頭的,進阿哥所當然也是光杆司令一個。玉瓶在内的侍候她的太監和宮女全都是内務府分來的。    這些人為什麼心甘情願的侍候她?還一點脾氣都沒有?    就跟她怕四阿哥的理由一樣,她也是一句話就能要了他們的命。玉瓶侍候她時事事都為她着想,可不是因為她的人格魅力感天動地,而是她的一條小命全寄在她身上而已。    李薇在大學一班的同學二百多個,女生各有各的性格,卻從來沒有跟誰像跟玉瓶在一起那麼舒服自在,還不是因為玉瓶在她面前完全沒有自己的性格?    所以,有時想想雖然也挺害怕玉瓶的,一個陌生人侍候自己到完全沒有自己的脾氣,那這個人心裡在想什麼她怎麼知道啊?    但同時,玉瓶也算是給她上了一課。    她在李家時,上下尊卑沒有宮裡這麼嚴苛,畢竟外面人家不會動辄就用‘杖斃’來殺雞給猴看,最多是賣出去。所以李家侍候她的丫頭、奶娘、姑姑,她感覺上也就是職業素養更高的高級保姆。    她身邊的大小丫頭還常常鬥嘴呢。    進宮後這些卻全都看不到了。當時跟玉瓶一塊由内務府分來的是宮女四人,太監四人,按制是貼身宮女二人,其中主管一人,剩下三個都要低一等。太監四人也是主管太監一人,剩下三個再論。    但太監再說是無根之人,看起來還是男人樣子。李薇能接受玉瓶等宮女,卻無論如何習慣不了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或十六七的‘男人’侍候她。    所以四個太監全讓她閑置了。    宮女四人中,玉瓶是不知不覺跟她熟悉起來的,之後也就一直讓她侍候着。    按說,李薇這種做法其實很容易造成矛盾,下人反水神馬的,宮鬥裡不是常說嗎?但這樣之後,她驚訝的發現剩下那七個人面對她時反而更貼心了。偶爾她叫個人幫忙傳個話、做點事兒,那個人能激動的雙眼發亮!    李薇就覺得冷落他們有些愧疚,這種事也不好跟玉瓶商量――别看玉瓶在她面前軟的一推就倒,這麼長時間沒人能越過玉瓶沖到她面前來,就證明這姑娘的手段也是很不錯的。    所以,有次她悄悄問了四阿哥,說那些她使不着的宮女、太監要不要退回内務府,另給他們安排差事。    四阿哥問她:“怎麼?他們侍候的你不如意?”    李薇把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解釋道:“我老冷落着他們,他們在我這裡也出不了頭,時間長了不是怕出事嗎?再說人往高處走,我這邊也要不了這麼多人,退回去再換個主子,說不定就出頭了呢?”    四阿哥一臉‘你在玩我?’的表情,後來發現她是認真的就嗤笑道:“你怎麼就知道你這裡不是高處了?”    然後教她,剛才她說的全是沒用的東西,下人敢不忠的打死就好。    “你使不上他們,那是他們沒本事。不然你現在那個貼身宮女是怎麼來的?她能在你身邊站住腳,剩下的就都是沒用的。他們要想侍候好你,自然會努力上進。不必你替他們操這份心。”    當時兩人都躺在帳子裡,四阿哥摟着她,說:“不過你這樣,也算錯有錯着。你隻管安坐,等着那幾個人怎麼對你表忠心吧。這會兒,着急的不是你,是他們。”    然後,李薇算是想明白了。    此刻,手握他們生死的人是她。    所以,這些被内務府分來的宮女、太監,是被分到她這裡的同時就捧着一顆忠心向她了。    就像四阿哥院子裡的女人們,不受寵被冷落的全都想的是怎麼讓四阿哥喜歡她,而不是扭頭就去找其他阿哥投靠。    在死的面前,一切威逼利誘都是紙老虎。    所以她這種人才能輕易得到一院子下人的忠心。而四阿哥能讓這一院子的人對他的喜怒如此緊張,憑的也不是他的人格魅力,而是他天然的地位。    李薇也不會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為四阿哥待她另眼相看,她就可以在這時跑去他面前找死。她還是很怕死的!    于是李薇最近格外乖巧,用膳時也不專門要菜了,有什麼吃什麼。    膳房的劉太監拿着最近一旬裡阿哥所各院的叫膳單子進行月末結算。紫禁城裡各處宮院都有獨立的膳房,都由禦膳監統管。膳監是一年清一次庫,各膳房由各膳房總管太監主管。    劉太監習慣一月一小結,三月一大結,半年一彙總。阿哥所算是紫禁城裡事最少的一處宮院,膳房侍候起來也不像宮妃處那麼提心吊膽。    所以劉太監常感歎這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但再平靜的地方也有事非,劉太監連睡覺時都豎着一隻耳朵。    他拿着叫膳單子翻來翻去,心中把幾位阿哥的院子數了個遍,然後叫來徒弟,囑咐他下個月,四阿哥和五阿哥院子裡的叫膳要格外留心注意,怎麼小心侍候都不為過。    徒弟心有不解,但也恭敬的應下來了,回身就去叮囑他的徒弟。    劉太監翻着四阿哥院子裡李格格這一旬的膳食單子,心道:最近這是起風了啊。    雖然距離過年還有兩個月,但宮裡卻早早的就熱鬧起來了。攤子太大,事情太多,不得不提早準備。    阿哥所身處禁宮,也算是提前一步染上了這股年味兒。    首先就是四阿哥開始早出晚歸了,上書房還沒停,聽說四阿哥最近倒是常去太子那裡。阿哥裡太子的腿是最粗的一條,四阿哥能抱上這條大腿,李薇還沒反應過來,玉瓶他們倒是說起來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聽玉瓶的意思,下頭的宮女太監最近嘴裡都是太宗時的四大貝勒,近的也有現在的裕親王和恭親王。    他們嘴裡倒是沒虛話,盼的也是四阿哥能當個旗主,再往上一步封個貝勒,日後是個親王!    李薇的感想十分複雜:童鞋們,你們的目标太淺薄了。日後咱們這位主子,可是要當皇帝的!    想到這個連她也有些小激動。因為四阿哥是‘胤?G’的關系,她就不覺得四阿哥現在給太子打工有什麼好激動的。    另一邊,則是因為四阿哥開始忙,回來也是在書房歇的多,後院這邊的氣氛終于輕松起來了。    就連算是‘深受寵愛’的李薇都很沒良心的盤算四阿哥這一忙,怎麼着也要一口氣忙過年了,一直到過了元宵才算把這個年給過完――好幾個月呢,到那時他的悶氣肯定就消了!    這些日子不必害怕了哦耶!    放松下來的李薇發現,她現在好像變成小透明了。    福晉略忙,不說天天去見德妃,三五日裡總是要去一次的,也常常跟三福晉、五福晉她們串門,大概也是在忙過年的事。    宋格格有身孕,不但四阿哥囑咐過要照顧好她,連福晉那邊也是一天一問。所以,雖然宋格格還是那麼安靜,可她那裡最近也很熱鬧。    就剩下李薇了。    四阿哥在後院裡的時候,她有寵愛,自然引人注目。現在四阿哥不在,她就突然顯得特别沒人搭理了。    雖然李薇從不出阿哥所,但也覺得最近門前冷落。以前雖然沒人找她,但找玉瓶的人很多,各種刷好感搭關系。這幾天她看下來,發現都不來找玉瓶了。    李薇還擔心人心浮動,誰知玉瓶卻每天熱火朝天的帶着宮女們給她做過年的衣裳。其他的宮女、太監也加倍的體貼關愛她。    今天午膳後,玉盞――當年李薇取名全都從了玉字,她覺得不管什麼東西,加了玉字立刻就有氣質了。    事實證明不錯,四個宮女,玉瓶,玉盞,玉煙,玉水這四個名字品起來都挺有味兒吧?    她起名也不是胡起的。玉瓶是個身姿窈窕的女子,雖然人瘦,但瘦的很有婉約的味道,腰身那線條挺像細頸瓶的。玉盞就胖胖的,而且是梨型身材那種胖,旗袍這種筒狀的衣服,她穿身上總像懷胎五月一般,肚子那塊比較顯眼。    當時李薇在玉杯、玉碗、玉梨三個名字中間猶豫了半分鐘,最後取了玉盞。    在玉瓶成為她的貼身宮女,拿了這院子裡的大權後,剩下的三個宮女幾乎沒在李薇這邊露過臉,主動說話是很少的。    但今天玉盞居然主動找李薇說話,還提議說小太監裡一個叫趙保全的會學口技,學的鳥叫别提多好聽了。    李薇用‘姑娘你膽子很大嘛’的鼓勵目光看她,再說這就像四阿哥說的,這些人在想方設法對她表忠心。人家努力表現,她也不好拒絕,就笑道:“既然這樣,就叫他來吧。”    趙保全是個看起來十二三,事實上應該有十四五的小太監,他來到李薇面前時,看得出來衣服是新的,還沒下過水,顔色挺鮮亮,靴子的鞋幫雪白,估計是今天剛上腳。這一身說不定都是為了今天準備的。    雖然離了有三步遠,她也聞到他身上新鮮的皂角味。他大概還特地洗了個澡,宮女太監想洗澡可麻煩了,不到年節非要掏銀子不可。    這份心意讓李薇的心情更加複雜,臉上更加溫柔,柔聲道:“你就是趙保全吧?聽說你會口技學鳥叫,這裡也沒外人,你試一試。”想想又特意加了一句,“學個小鳥的,别聲音太大,咱們院子裡自己玩樂沒關系,引來外人就不好了。”    趙保全激動的臉上陣紅陣白,深吸好幾口氣才道:“主子,您瞧好吧!”    他略冷靜了一下,也不見他是如何開始的,一陣悅耳的鳥叫就響起來了。一開始李薇根本沒發現是他,因為也沒見他張嘴啊,還擡頭往院子裡的樹枝上和天空中望,等回過神來想起是他還不敢相信,還是往院子裡找。    他學完一串,屏息凝神的停下來,肅手站在原地,等着李薇說話。    李薇忍不住感歎:“好家夥!真是太像了!”她一笑,趙保全像是背上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肩膀也放松了,臉也敢擡起來了,小心翼翼的看了李薇一眼。    李薇趕緊抓住機會對他安慰、鼓勵的一笑。    ……被人這麼費盡心血的讨好壓力好大啊。    趙保全的眼睛亮的真像燈泡啊,簡直就像中了五百萬。    李薇壓力更大了,喊玉瓶拿東西賞他,想想馬上就要過年,幹脆全院的人都加賞一個月的月錢,趙全保和玉盞多二兩。    現在外患較多,李薇也是想加加恩,一院子的人齊心共渡難關。    哪知晚上,玉瓶竟勸她趁機收服趙全保和玉盞。    李薇半真半假的問她:“那你就不酸?”    玉瓶假作歎氣:“我一個人也沒長八隻手,能把主子身邊的事全幹了,多幾個能人來搭把手也好。”然後認真道,“格格,外院的事,還是要靠太監。趙全保人看着也機靈,讓他多跟外面的人套套交情,咱們這邊也不會什麼事都慢别人半拍。”    趙全保确實夠機靈的,不然他怎麼就敢搭上玉盞,一口氣跑到她面前來了?    玉盞這段日子看下來是個有些縮的姑娘。不是說她沒手段或沒心眼,而是人比較愛縮,就算有想法也沒膽子去做。    玉瓶的意思她也明白,上次四阿哥發火,她們這個院子得到消息是慢了些。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李薇不是沒放在心上,隻是她不知道去哪裡打聽,又怕打探到四阿哥那裡,再不小心摸了老虎屁股怎麼辦?    既然不會做,幹脆不要做。    之後兩天,她就常常喊趙全保進屋來,去膳房傳膳這樣的事玉瓶也交給他了。趙全保又趁機把另一個太監叫許照山的給帶了出來,玉瓶這些天也開始帶着玉盞進屋侍候。    小小一個院子,不算她才八個人,這就分了好幾幫。    李薇看得頭痛,但這也算是件好事。至少過了這麼長時間,又經過了這些事,内務府分來的這八個人的性子,她算是大概都摸清了。看得準不準且不說,哪個是哪個算是不會認錯了。    四阿哥教她的這個辦法還真不錯。她不必急着去摸清這些人,他們自己就會跳出來的。始終沒跳出來的,她也不必去管了。    趙全保為人機靈,許照山口舌甜滑,兩人去膳房叫膳還沒幾次,上上下下都混了個臉熟。玉瓶來膳房時,到底還是有男女之别,所以隻進過膳房第一進的屋子。趙全保和許照山就全無顧忌,進門後爺爺、爹爹、哥哥口中不停,千兒打的利落極了。    沒有人會不喜歡被人趨奉,太監無根,所求無過名利二字,趙全保和許照山跟膳房的太監走的又不是一路,人人都樂意跟他們結個善緣。    結果沒幾天,李薇就在膳盒裡又看到了‘孝敬’。    有四阿哥在的日子裡,膳房總是會特意給她留一些不在膳食單子上的東西。如今倒是很長時間沒看到了,現在四阿哥沒來,趙全保倒是有那個本事。    有時候倒不是就缺那一口吃的。隻是這份與衆不同是面子上的東西,當所有人都不給面子的時候,通常都意味着事情已經糟透了。    趙全保拿回來的是兩盤子糖,一樣金黃色的加了松子和核桃的麥芽松子糖,一樣乳黃色的花生牛軋糖,一律都是二指長一指寬三分厚,包着糯米紙。    他端出來時不好意思道:“膳房現在正在做過年的糖,這些是做壞的,都是小的嘴饞才借着主子的名兒拿回來的。主子賞面,能賞小的兩塊,小的就知足了。”    李薇看到糖時,心裡連她都沒發現的松了口氣。    趙全保這話說的也挺漂亮,李薇讓玉瓶一樣包了一半給他,道:“拿去給你的兄弟們都分分,讓他們借你的光也甜甜嘴兒。”    趙全保高高興興的下去了。宮裡的糖是有數的,這種做出來的好糖一般都是主子享用,下人們是沒份的。他們能吃到一般也就是主子賞的。    打這天起,趙全保隔三岔五的都能從膳房多要回點東西,還沒過年,膳房做的糖李薇就嘗了個遍。放茶葉的那個小櫃子裡,單騰出來一層專門用來放糖,芝麻糖、龍蝦酥、杏仁糖等等,還有羊羹和各式蒙古奶酪、奶豆腐。    閑在屋裡沒事幹的李薇很快吃胖了,玉瓶給她試新衣服時,表情太嚴肅讓她很不好意思的說:“是不是尺寸不太對了?”    玉瓶仔細量了量道:“是有些不對。”    李薇立刻挺胸吸肚子……确實胸口有些緊啊。    玉瓶道:“格格長高了,袖子和下面都要再放個二寸才行。”    李薇示意她看看腰身,問:“腰不用再放放?”她都快吃出雙下巴來了。    玉瓶站遠一步打量,搖頭說:“不必,緊些顯腰身。”    脫下新衣的李薇坐回炕上,不自覺的就拿了一塊奶豆腐吃,吃完再拿,吃完再拿,一會兒沒留神一盤八塊全進肚子了。    奶味兒太香濃實在忍不住。再說她現在不吃東西還能幹什麼?    玉瓶似乎也不覺得她吃這麼多有什麼問題,空盤子拿下去,問她:“格格要不要用點茶?”    配着茶,她又吃了幾塊杏仁酥,幾塊核桃酥,幾塊豆面酥。    李薇管住手,捧着茶感歎,秋天就是貼膘的時候,她還是不要跟身體本能做對了。等到了春天,自然就會瘦下來了。    再說她還在發育期呢。    ☆、第

8

章  仍在發育期的李薇快樂的養着膘,身上的肚兜一天比一天緊。    等四阿哥過來的時候一看,這小格格紅潤的小臉蛋更加圓潤了,氣色好極了!她笑盈盈的迎上來,渾身上下都透着歡快勁。    這讓最近正意氣風發的四阿哥見了非常高興,破天荒剛進門就露出個笑模樣,一手扶起她,兩人攜着手一同進屋坐下。    一坐下,李薇這段日子養起來的膘都被越來越顯緊小的旗袍給繃出來了,一對兒小胸鼓鼓的喜人,四阿哥難得看怔了半秒,轉頭就對蘇培盛吩咐:“讓他們把膳擺到你李主子這裡來,我今天歇在這兒了。”    啊?    蘇培盛答應的挺快,出去時還納悶,剛才在書房時還看四阿哥對着書桌上那份正在拟的折子深思呢,不是說要交給太子爺嗎?    四阿哥覺得這段日子他也辛苦了,今天打算好好松快松快,也不擺架子,讓人拿出他特地帶來給李薇的茶磚,道:“這是藏茶,前段日子進上來的,想起你也愛貪這口腹之欲,我才讓人均出來了兩塊。”    李薇很捧場的立刻連聲叫玉盞把茶磚拿下去,現在就泡一壺來!    玉瓶現在隻管她身邊的大事,貼身侍候這樣的小事已經分給了玉盞。本來以為她初接手要忙亂上一陣子,誰知玉盞上手極快,簡直就像早就做過千百遍一樣,特别是她的一些小偏好小愛好都記得清清楚楚,簡直比玉瓶還要貼心。    李薇感歎,果然沒一個簡單的人啊。    不一會兒,玉盞将煮好的茶湯奉上,選的是最近李薇最愛用的大茶碗,最少也是400毫升的容量。這些日子趙全保拿回來的各種糖果擺了個八仙盤一起拿了上來。    四阿哥一見這麼些糖就笑了,點着她道:“你這裡就吃上糖了?哈哈哈!”他還奇怪怎麼用這麼大的茶碗。    李薇笑眯眯的先拿銀筷給四阿哥挾了個她認為最好吃,還不粘牙的麥牙松子糖,“四爺試試,這糖可香了!”    一邊自己也挾了一塊,不忘說:“四爺不知道,吃甜的東西時就着茶最好了,一點都不膩。”    四爺姿态優雅的挾起嘗了一口,聽了就道:“我怎麼不知道?傻姑娘。論起茶來,你還沒我喝的多呢。”    李薇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滿蒙都因為食譜是牛羊肉多,而少青菜,所以茶對他們來說跟水一樣是每天、每頓都少不了的。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連忙開始讓其他的糖和點心,每個在她嘴裡都好吃的不得了!    後來還是四爺道:“好了,再吃下去,晚點你還吃不吃了?讓他們撤下去吧。”    玉盞趕緊上來把盤子收下去了,裡面已經空了一半。    見沒了人,四阿哥伸手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長指從她的耳根劃到了領子裡,她頓時這半邊身上都麻麻的又熱又燙,眼睛都水潤了三分。    四阿哥本來就素了快半個月,見到她後這心就不安分了,剛才沒忍住動手摸一把解個饞,一見她的樣子,低聲又說了句:“我瞧你這身上都是吃糖吃的吧?”視線狠狠在她胸口刮了一下。    李薇的胸口應景的跳了跳――其實她隻是被四阿哥調戲的坐不住了而已。    四阿哥立刻瞪了她一眼。    ……人家不是故意勾引你啦,根本是你淫者見淫嘛。    于是一頓晚點吃的李薇一點印象都沒有,明明今天四阿哥來,膳房殷勤的送來了上好的熱鍋,嫩嫩的小牛肉和小羊肉都片的薄如蟬翼,她居然都沒吃幾口。    用了晚點,李薇看才八點,四阿哥就急火火的讓人備水洗漱。    等上了榻,四阿哥摟着李薇,就覺得猶如摸着滑膩的凝脂,觸手無骨,心頭的火騰的一下就燒的像上了房,以前看的《玉簪記》、《西廂傳》這會兒都記起來了,嘴裡開始胡亂叫道:“乖乖……我的乖乖……”    李薇進入情況顯然沒他這麼快,見他喊‘乖乖’,頭一個念頭是:今天沒喝酒啊?怎麼醉的說胡話了?    一整晚,四阿哥都顯得有些激動,他不是讓李薇坐在他腰上動,就是讓她趴下。那對兒剛養肥的小胸讓他揉的通紅,肩膀脖子讓他啃了個遍。    對李薇來說……前一刻鐘時她沒入神,光顧着心驚膽戰了。大概是四阿哥半個月沒回後院,就……略快。    她心道:他不會生氣吧?    不過四爺根本沒注意這回事,人家是剛開始有點快,但年輕無極限,再起也很迅速啊。等把她壓趴下從背後上來時,她已經被他沖撞的腿都跪不直,是四爺提着她的腰自給自足的。    當她被翻過來,四爺舉起她的腿擔在肩上,透着茜素紅的紗帳,燈火照在她的身上,讓她全身泛起一層光暈般的粉色,可口極了。    四爺一邊向下壓着抽|動,汗水滴在她布滿淤紅指印的胸上,目光随着那被他吸的都快破皮的小奶|頭,心口脹的都快炸了,他隻覺得耳邊都聽不見聲音,快速抽|動了一陣,死死抵在她的深處抽頂着射了出來。    這次射完,四阿哥腦海一片空白,渾身戰抖了好一會兒才力竭倒在李薇身上,一邊不足的不停親她的耳朵和嘴。    從她身上翻下去後,雖然已經累的動不了了,但心裡那股勁還沒散,就用手指繼續弄她。    李薇受不了,想翻到遠點的地方去,被他拖回來壓在身下,兩指并起深深的一下下插她。    “爺……爺……不行了……不要了……”她被逼的埋在被子裡哭起來。    他繼續從後面親她的耳朵和肩背,等他緩過來又有勁了,從後面慢慢的又插|進來。    這次他實在沒力氣,就趴在她身上一下下慢慢抽|插,時間拖的足有兩刻鐘,她從頭到尾都在抽泣,他一邊親她的脖頸,一邊玩她的胸,下面不停,最後終于射出來時,他直接睡着了。    李薇也累的不行,發現他睡着了,她想的是:我也可以睡了。    兩人就這麼疊羅漢似的睡了,外面等着的玉瓶和蘇培盛也不敢叫。等到半夜十二點,四阿哥醒了,才叫人打水,再把李薇也叫起來洗漱,換過被褥,兩人倒下繼續睡。    淩晨三點時,四阿哥起來,神清氣爽,在李薇這裡換了衣服吃了早膳直接去上書房了。    等李薇醒來,就一個念頭:四阿哥這是饞肉饞狠了啊。    她昨晚讓他提來抱去,早上無論如何起不來床了……腰都快折了有木有……    于是讓玉瓶和玉盞架着起來喝了兩碗清粥,完了還是繼續在榻上躺着,連午膳都是這麼用的。一氣躺到下午,眼看又快到四點了,李薇頭一回有些害怕四爺不像以前似的不會連着來。    要是他再來,要麼她拼命侍候,要麼讓宮女頂上。    李薇心裡酸了一陣,覺得還是她拼命上吧。四爺雖然年輕,技巧或許不足,熱情卻足夠彌補。雖然每次都把她折騰的有些慘,但絕對是先苦後甜!    過一會兒,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在四阿哥‘疑似’發怒後,第一次進後院就是進的她的院子!    李薇就覺得她身上像是蓋了個大大的紅戳:寵冠後院。    又一次把福晉給比下去讓她真想大喊一聲冤枉啊!    她真心從來沒争過寵!從來沒像宮鬥裡說的那樣在四阿哥面前求表現!時不時送個湯啊繡個荷包啊寫個小詩啊,她真的從來沒幹過。    有時她真想扒開四阿哥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她不改,她就是想收斂點……    趙全保消息靈通的過來跟她說,四阿哥一回來就去書房了,她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松了口氣。誰知還沒安心一會兒呢,趙全保又跑進來說:四阿哥從書房出來正往這邊來。    一會兒,四阿哥就進來了。    李薇已經起來換好衣服,見他進來就福下身,結果腰不中用,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四阿哥眯眼一笑,挺自得的伸手扶她,頭一回直接扶着她的腰落座。    趙全保挺機靈的趕緊把比較礙事的炕桌搬下去了。    李薇直接坐在四阿哥的一條大腿上,她的腰還不敢彎,她覺得――肯定是肌肉傷着了。    四阿哥的兩隻大手扶在她的腰上來回揉,他揉的還挺地道,一會兒她就覺得緊繃了一天的腰松快多了。    她長出一口氣,四阿哥伏在她耳邊笑,低聲道:“你就不會讓你的宮女給你按按?”    她捂着他按在她腰上的手,帶着他的手繼續揉,邊耍賴撒嬌的沖他眨眨眼,整個人都軟在他身上。    四阿哥就直接把她摟在懷裡,真的給她揉了一刻的腰,揉得她渾身冒汗,骨筋酥軟,軟綿綿的抱着他蹭來蹭去。    他今天倒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任由她跟他胸貼胸的又揉又蹭,臉上倒是很享受,一直帶着笑。然後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道:“行了,晚上再揉揉就好了。”    晚上還揉?揉鳥啊?    李薇心道好甜蜜的負擔啊你又來了!    為了拖延時間,用過晚點後,她把之前打好的玉佩拿出來。    四阿哥接過玉環,上面打的結倒是非常眼熟,這種吉祥花樣也算比較常見。他明知故問:“這打的是什麼結?”    李薇給他佩到腰上,理着垂下的穗子,道:“是萬事如意。”    四阿哥微微一笑,萬事如意嗎?“好。”他道。    倒讓李薇?辶艘幌攏?萬事如意算是玉佩上最普通的一種結了,她是想着不出錯才打這個,居然也入了四阿哥的眼了?    感到自己又一次被真?愛了下的李薇小羞澀了一把。    然後就被拉上榻了。    大概昨天四阿哥也累的夠嗆,今天雖然也是一副‘我還要做’的樣子,但明顯腰腿都還不給力,隻來了兩次,而且都是躺在一起慢條斯理的徐徐抽|動直到頂點。    洗漱後睡下前,李薇看到四阿哥一臉意猶未盡,很想勸他:少年,這種事不能做太多。你有那個心,但沒那個力啊。    能不被折騰真美好。李薇滿足睡去,三點時準時跟着一起爬起來,給四阿哥穿衣、布膳,然後目前他去上書房。    再回去睡回籠覺。七點鐘再起來時,玉瓶一臉‘有麻煩啊’的表情來禀告,福晉說要給四阿哥慶祝生日。    福晉傳來的原話是:最近事多,四阿哥也很忙,咱們不能給他添亂,所以就自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就行了,地點正院。    玉瓶擔憂道:“格格,福晉這話是不是意有所指?”    應該……是吧?    李薇想那句‘不能給他添亂’大概說的就是她。但她也想對福晉說,有本事你管住四阿哥去啊,他要來難不成她還能把人攆出去?對不起她怕死。    唯一讓她慶幸的是,比起四阿哥,福晉對她的權力小的多,她是不能說句‘杖斃’就讓人把李薇拖出去的。    但明顯四阿哥不太配合。他自覺回後院連歇兩天已經夠了,于是又全力投入給太子打工之中,等他再閑下來有空回來吃這頓生日宴,已經距離福晉通知的日子過去了十天。    已經是深秋了,宴會的時間就是傍晚。李薇加了一件比甲,帶着玉盞去正院。她到的時候福晉還沒出來,下人把她領到了以前請安時常坐的西廂小廳裡,宋格格正坐在裡面。    李薇也有兩個月沒見她了,一直聽說她在養胎很少出來,為了避嫌她也沒去看望她。這次一見,發現她看着跟之前一樣。    居然沒胖。李薇有些驚訝,聽日子不是已經六個月了嗎?人至少該胖一圈了吧?    宋格格沖她一笑,她坐下小聲問:“你怎麼還這麼瘦啊?不是說有嬷嬷盯着你補養嗎?”不能是嬷嬷不給她吃吧?難道懷孕了還有天生吃不胖這回事?    李薇見的少,前後兩世的同齡孕婦宋格格都是第一個。    宋格格苦笑,拿帕子擋着嘴小聲告訴她:“怕生的時候艱難,不敢讓多吃。”    這話聽着不祥。李薇吓白了臉,更壓低聲音問:“可是……有什麼……”她指指她的肚子。    宋格格的一隻手始終捧着肚子,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愁容。    李薇沒有再問,兩人就這麼安靜下來。本來将要過年,也有很多事可以聊,結果現在誰也沒心情多說什麼。    看着宋格格的肚子,李薇想起貌似李氏在曆史上也是死過不少孩子的,一時心裡像塞了一團亂麻。她也擔心,以四阿哥對她的寵愛,說不定什麼時候,她的肚子也會這麼鼓起來。    到那時她該怎麼辦呢?    将近七點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可四阿哥還在書房沒出來。福晉已經出來了,也把她們兩個叫到了主廳,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們閑聊。    論起來,李薇對福晉比宋格格更陌生,有很多時候她是感覺到有這麼個人壓在她的頭頂上,存在感太大讓她時刻不能忽視。但乍一見福晉,總讓她有種‘陌生’的感覺,好像眼前這人跟‘福晉’完全不搭。    福晉比宋格格還要壞一點,她不但沒胖,反而瘦了,跟身上隆重華麗的旗袍比起來,更顯得人小。    李薇看了兩眼就不敢再看,大概是這些日子出入後宮的關系,福晉看着威嚴日盛,跟四阿哥越來越像了。    不得不承認,四阿哥和福晉站一起才相配,換李薇或宋格格在四阿哥旁邊,都會被四阿哥的氣勢壓的找不着北。    三人一直坐到七點四十,四阿哥才姗姗來遲。    堂屋裡早擺好了八仙桌,涼菜已經端上去了。福嬷嬷一見四阿哥過來就趕緊讓人傳話去膳房,可以做熱菜了。    李薇和宋格格侍候着四阿哥和福晉上座,她們兩人坐在下首。菜一道道流水樣端上來,福晉舉杯祝過三遍酒後,席上就隻聞吃菜的聲音了。    宋格格隻喝面前的一碗湯羹,一勺吹半天,李薇是挾一片玉蘭片嚼五分鐘,兩人都把頭低到隻看到面前自己的勺子筷子碗。    一頓飯吃到了晚上九點,花時間最多的是各種上菜。    李薇和宋格格都是上膳太監給什麼吃什麼,也不擡頭,也不跟四阿哥或福晉做眼神交流,說話就更不可能了。吃完終于上茶時,李薇終于松了口氣。    剩下的她們就可以先撤了,福晉侍候四阿哥就行了。    這時,福晉把給四阿哥準備的壽禮捧上來了,是一條她親手繡的腰帶,腰帶裡側特意繡了祈福的經文。    李薇和宋格格都沒準備壽禮,她們當然不會當着福晉的面求表現。見狀,她們兩個趕快離席,退後一步跪下磕頭恭賀四阿哥萬事如意,福綿壽長,祝四阿哥和福晉鴛鴦比翼,舉案齊眉。    祝完壽,兩人功成身退。    宋格格大概也實在是身體虛弱,走的時候兩個宮女完全是架着她走的。李薇目前她走遠後才轉身回自己的院子。    今晚,福晉算是打了個挺漂亮的翻身仗。    其實她是希望福晉能得寵,這樣她也不會太顯眼。但讓她最不解的是,福晉一個純的古代女子,按說不應該不知道怎麼讨好四阿哥啊。她到底是怎麼搞的讓四阿哥離她越來越遠的?    難不成福晉在這方面真的是天生無能?    李薇隻祈禱今天晚上不要再出什麼意外了。    宴也辦了壽也祝了,四阿哥也留下了,福晉啊你可千萬要把四阿哥侍候好啊。    ☆、第

9

章  早上,李薇六點就睜開眼睛時不由内牛……腐敗的統治階級生活卻比辛苦的大學生起的還早,這不科學!    梳頭時,給她梳頭的宮女玉煙趁着左右無人時,悄悄告訴她:昨晚四阿哥在她們離開後,還是去了書房歇息。    福晉又沒成功留下四阿哥這事倒沒讓李薇太吃驚,已經習慣了好嗎?    讓她驚訝的是身邊的宮女們個個都開始點技能點轉職了嗎?    可能趙全保和玉盞的成功刺激了其他的人,玉煙顯然給自己找了個定位。在李薇用完早膳坐下打絡子玩時,她坐在一邊給她打下手,順便說她半年前認了個弟弟。    “……聊起來才知道,小貴跟奴婢的老家隔的不遠,也就二十多裡。他是從小被賣的,聽鄉裡人說當公公是侍候皇妃娘娘的,正好他家養不下那麼多張嘴,他又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稀裡糊塗就讓爹媽給送出來了。”    玉煙最有特點的地方是臉頰上長了一些挺可愛的小麻點,看着有些小俏皮。她理着手裡的絲線,一轱辘一轱辘的纏好,一邊歎道:“當時咱們才分過來,奴婢運氣好,被分來侍候格格了。小貴運氣差點,被分去當了粗使掃院子。我見他冬天凍的十個指頭沒一個好的,就偶爾照顧他一下,後來論起出身家鄉,才知道是同鄉。”    她說到這裡,解釋般對着李薇說:“奴婢也是個沒爹沒娘的,見跟他有緣,索性認了姐弟,日後也有個親人朋友互相照顧。奴婢知道這樣不合規矩,今日大着膽子告訴格格,也是看您心善……”說着就要跪下去。    李薇由着她跪,嘴裡卻道:“難道我這麼不近人情?認了就認了。現在天氣也漸漸冷了,回頭你多領二斤棉花,給你弟弟做件襖吧。”    玉煙感激涕零的下去了。    剩下李薇坐在屋裡心想,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    玉煙顯然是放長線,吊大魚的。半年前就開始跟這個小貴套近乎兒,今天才找着機會跟她表功。這姑娘有天分。    剛才玉煙也說的清楚,小貴是掃院子的粗使太監,不是哪個院裡的,跟他結交不會有瓜田李下之嫌。而且也要看他是在哪裡掃院子的啊,聽玉煙的意思,小貴平常管的就是從院門口到正院這條路的。    所以,他才能知道四阿哥昨天晚上沒有在福晉那裡歇息,而是回了書房。    李薇開始覺得她這個小隊裡各職業都齊了。    嘤嘤嘤~~太無聊想玩遊戲了……    閑的厲害,李薇先打稿再畫圖,弄了張足能鋪滿書房長桌的雙陸,這玩意簡單,拿兩個骰子就能玩,哪怕一個人也能玩的挺開心的,熱鬧的叫齊一院子的人也能玩的起來。    雙陸也不是她的發明創造的,以前跟小姐妹玩閨中遊戲時就見過,她自己做的這個就加了很多她喜歡的元素。    參加者有小姐、丫頭、書生、将軍、和尚、大官這幾種角色可以扮演。    比如上面她畫了好幾個廟,香火鼎盛的皇極寺就可以進廟燒香停一次,少林寺可以學功夫,但女子不可入寺,要退回上一格,蘭若寺自然是有小倩啦,書生進來要被秒,退回原點。    将軍和大官不能去青樓,跳到青樓要收監,停一局才能繼續玩,書生進青樓要賦詩一首,小姐、丫頭進青樓要退回原點。    和尚要進廟燒香,進蘭若寺要除妖,遇到小姐和丫頭要退三格,進青樓和酒樓要停一局。    李薇做完自覺很有成就感,拉着沒事幹的宮女和太監玩的興高采烈。宮女和太監玩了後又加了幾個角色,大官遇到冤情要伸冤,将軍跳到邊疆就要打仗。    院子裡的八個宮女、太監都對這個遊戲非常捧場,不多時都是高手了,李薇跟他們一起玩時,非常驚訝她既不會一路赢到底太順利沒意思,也不會被這群高手虐的找不着――沒人敢。    過一陣子她發現,這群人肯定在骰子上動手腳了。    怪不得她玩的越來越爽,八個人都在讓着她捧着她,能不爽不痛快嗎?    被人寵溺果然很棒!    被宮女太監們哄得很開心的李薇很大手筆的開了箱子,過年除了内務府發的,她這個小院裡一人多做一套棉衣棉鞋,再發五兩過年費。    小院子裡喜氣洋洋,外面卻腥風血雨了。    點了‘消息靈通’技能點的玉煙成了常常陪她聊天的人,過不久又給她帶回來一個八卦。    最近阿哥所的福晉們常常去後宮,像四福晉和五福晉這樣妃母在主位上坐着的人自然更引人注意,所以最近宮裡有個傳言,說五福晉不受寵,五阿哥更喜歡兩個格格。    貌似是五福晉在宮裡偷偷難過讓人看出來了。    李薇心裡喊我的媽啊,五福晉你腦殘了嗎?    傳言自然更過分一點,什麼五福晉在阿哥所裡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兩個格格聯手霸着五阿哥。    雖然同在阿哥所,李薇多少也知道點,五福晉那邊的事還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但有些事真的不能說出來啊。    再過一陣,這流言還不見下去,趙全保從膳房也得了個消息,聽說最近有人看到五阿哥回來時臉上顔色很不好看。    好得了嗎?都指着他鼻子說他寵妾滅妻了。    不知怎麼的,李薇有種很不祥的預感,她希望這事最後不要再燒到她身上來。不過想想也不可能吧?這種不好聽的話,又是在過年前,應該會很快壓下去吧?    但事情不像李薇想的那麼好。流言愈演愈烈!而且就像她擔心的那樣,開始向外擴散。    先是七阿哥不幸中槍,據說他極為寵愛他的一個格格,然後話頭就轉到四阿哥這裡來,說四阿哥有孕的是個格格,平日最寵的是另一個格格,連四福晉都要靠後。    李薇終于聽到流言涉及到她,吓得當天晚上就起了燒還開始拉肚子,不到一星期就瘦下來了,剛做好的衣服穿在身上直打晃。    晚上一閉眼就是當時在儲秀宮看到的被打爛打死的小宮女。她當時就知道這小宮女是特意找出來給她們這群秀女下馬威的,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犯了要被杖斃的死罪?還是因為有人看她不順眼,故意害她?    她還記得那小宮女被拖出來時好像灌了藥,連喊都不會喊。    白天時她就躲在屋裡,心裡不停的咒五福晉,活該她一輩子無寵!就該讓五阿哥冷落她!她起這個頭不過是想借着外人的手壓五阿哥一頭,或者還想借宜妃的手壓那兩個格格。    如今、如今把流言擴大的要麼是宜妃,她要救五阿哥。要麼是五阿哥,他要救自己。流言隻是他一個人時叫寵妾滅妻,一口氣攏進去三個阿哥就顯不出來他了。而且這樣也不會有人信之前的話了。    李薇的腦子轉的飛快,卻想不出一個能救自己的辦法。    去求四阿哥明顯不靠譜。不知怎麼回事,就算她自信四阿哥在三個人中最喜歡她,可她就是覺得這時找四阿哥,他卻最可能先把她給滅了。    事情很快有了轉機,福晉去了幾次永和宮,宮中流言的風向就轉過來了,開始各種誇四福晉賢惠大氣不嫉妒。四阿哥寵愛的格格有了身孕,她一心照顧就盼着她能一舉得男給四阿哥開枝散葉,有身孕的都不嫉妒,沒身孕的就更不嫉妒了。    這麼一轉風向,流言開始說五福晉嫉妒,各種她讓五阿哥的寵妾跪着曬大太陽,站着打扇打一天的事都出來了。    五阿哥不好跟她計較,才多護着兩個格格些,免得她手重弄出人命來。五福晉還不知錯,借着在宮中見外人的機會告黑狀。    焦點重新回到五福晉身上,其他人都解脫了。黑了她一個,幸福所有人。    李薇聽到流言風向轉了,才放下心來,可身體卻沒好轉,繼續發燒拉肚子,人繼續瘦下去。玉瓶問她要不要請太醫看看,她搖頭。    玉瓶發愁怕四阿哥這時過來,一看她這樣,萬一認為她心裡有怨怎麼辦?宮裡對女人一向嚴苛,像李薇這次掃到台風尾,就該一臉聖母的表示懷疑我的人傳流言的人我都不恨呵呵。像她這樣一臉病容沒精打采的很容易被诟病的。    在‘暫時不見四阿哥’這一點上,李薇和玉瓶是一緻的,怎麼請個漂亮又沒問題的假,兩人商量了半天,覺得還是拿‘月事’來解釋最好。    月事這東西吧,它有時規律,有時不規律。再說,來一兩天的有,來四五天的有,拖拖拉拉來半個月的也有。    雖然李薇的月事數着日子還差十天,她還是決定從今天起挂紅。    玉瓶立刻把這事報到福晉那邊去了。以前沒福晉時,由四阿哥身邊的大嬷嬷管。如今有了福晉,還是大嬷嬷管,但要在福晉那裡報一報。    大嬷嬷得了消息也不會跑來查李薇的月事帶子,她隻是在冊子上記了一筆,什麼時候李薇月事完了,她再報上來,她就再記一筆。    這種事可一不可再,李薇假造月事,玉瓶也裝模作樣的把月事帶子給她拿出來準備好,然後每天不假他人之手的清洗。消息緊緊的瞞着,除了她們兩個沒人知道。    幸好又出了件事,讓四阿哥暫時沒空來理她。    流言的事遠離了四阿哥的後院,不知是福晉為了顯示自己真的不嫉妒,還是四阿哥為了表現他的後院真的沒問題,沒過幾天阿哥所又來了一位格格武氏。    還不到選秀的時候,這位格格是哪裡冒出來沒人知道。隻打聽出來不是宮女子出身。    是德妃賞的?福晉求來的?四阿哥看中的?    武氏沒進來倒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大嬷嬷帶着宮女太監們收拾屋子,小小的三進院子裡波濤洶湧起來。    内務府很快送了人過來,按制也是貼身宮女一人,太監一人,送來了八個人。    一批批的宮女太監似乎也講年資來曆,新的宮女太監們一來,玉瓶和趙全保他們就開始去套關系來曆了,不到兩天這些人叫什麼、家鄉哪裡、怎麼進的宮、以前在哪裡侍候就全打聽出來了。    李薇後知後覺的,還以為當初她進來時悄悄的誰都沒注意呢,看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啊。    元旦前,武氏悄悄的被人領進來了。她先去見了福晉,又在宋格格那裡問了好,最後到了李薇這裡。    武氏一看就比李薇大一點,大概十五歲左右,兩人叙了年齒,果然她比她大一歲。随意聊了兩句,武氏就告辭了。晚上就聽說四阿哥叫了她侍候。    見了武氏之後,李薇奇迹般的退了燒,第二天拉肚子也停了。    李薇???逵猩竦南耄?大概人一安逸就容易有各種毛病,一緊張起來什麼毛病都沒有了。聽說有的漁船怕運魚時魚會死就故意在船倉裡放幾條兇惡的魚,倉裡的魚被天敵追着緊張了,有活力了,死的就少了。    可當玉瓶問她要不要去消掉月事時,她的月事真來了。    隻好苦逼的等月事過去。    這時院子裡的氣氛再次奇怪起來。以前李薇也沒發現後院的氣氛有多怪,但有了趙全保和玉煙後,消息靈通的他們每次都能讓她第一時間感受到院子裡的風吹草動。    這次的事是新人武氏,從流言傳播起來開始四阿哥就沒進後院找人了,等流言轉向後,四阿哥還是沒進後院。    這就有些奇怪。宋格格懷孕,李薇‘月事’,但福晉是好的啊。    等武氏來了,四阿哥開始天天歇在她的屋裡。    還是不去福晉那裡。    不算武氏,四阿哥已經不去福晉那裡有一個月了。    這很明顯,是四阿哥在給福晉臉子看。    院子裡各種猜測都有,李薇卻懷疑起了上次流言擴散後扯上四阿哥的事。雖然四福晉确實冒出來救了她,但事實上她卻誰也沒撇清。    她證明四阿哥沒有寵妾滅妻了嗎?沒有。她證明的是她的賢明大度。這反而證明了四阿哥确實,寵妾滅妻了。    這算不算踩着四阿哥給自己顯名?    當時李薇就覺得不太對。這樣到最後,流言開始是五阿哥寵妾滅妻,但現在五阿哥洗白了,五福晉黑了。而四福晉賢明了,四阿哥卻真?寵妾滅妻了。    想通這點,李薇沒有‘福晉倒黴我好開心’,隻是這次她是想劈開四福晉的腦袋看了: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正院裡,福晉正手拿佛珠,跪在觀音像前撿佛米。屋裡鴉雀無聲,隻有福嬷嬷站在三步遠的地方侍候着,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念一句佛,撿一粒米,一晚上也隻能撿小半碗。    一直到半夜十二點,福嬷嬷才小心翼翼的勸道:“福晉,該歇了吧?一會兒您又要起來了。”    四阿哥三點起,福晉也是三點起,不管四阿哥來不來她這裡。    福晉被她扶着站起來,看到福嬷嬷一臉的不安和擔心,笑道:“嬷嬷這是怎麼了?”她安撫的拍拍福嬷嬷的手。    洗漱過後,福晉躺到床上,合上床帳後,世界像是變小了一樣。    她看着帳子頂上的瓜瓞綿延,心道:你終究要回來找我的。    你不可能一輩子都不進我的屋子。    一時半刻得了寵愛不算什麼,她求的從來不是那個。所以,一時半刻得了他的厭惡也不要緊,她有更多的時間哄回他。    她要做一個就算丈夫不喜歡也離不開的‘四福晉’。    福晉閉上眼,很快入睡了。比起前一段日子為他的寵愛輾轉反側,整夜無法安睡,為他去李格格處難過,為宋格格有孕而失落。現在的她卻平靜多了。    她給自己找了一條新的路。這條路或許走起來艱難,比起身家、榮辱、喜樂皆系與一人之身,卻要更加适合她。    她本來就不是個小女人。    福晉嘴角微勾,仿佛在夢裡已勝券在握了。☆、第

10

章  馬上就是春節了。    宮裡真正開始熱鬧起來。福晉每天都要到永和宮去,但她雖然不在阿哥所,可威信卻一點也沒減少,傳說中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的事完全沒發生。    事情到現在,就連李薇都看明白了。四阿哥是在給福晉臉色看,而福晉卻沒低頭,她跑德妃面前刷存在感去了。    福晉你夠強!    李薇沒忍住給福晉豎了大拇指。    可見是古代女人還是現代女人根本不重要,重點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雖然形容詞有誤,但意思沒錯。    福晉顯然已經超越了一般古代女人,是個敢想敢幹的人。    她一邊在德妃和其他四妃加阿哥所其他福晉中刷存在感,一邊大刀闊斧的給阿哥所裡立下了規矩。三個格格包括四阿哥的書房都被她給規定進去了。    首先,三進院子的阿哥所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四阿哥的書房,稱外院。内院和三院的人沒有主子的話不得到外院去,任何人不得在外院周圍遊蕩。外院和内院有兩道小門連通,設三班晝夜看守,無故不得擅離,違者杖八十。    第二部分就是内院,包括福晉的正院和三個格格的居所。太監、宮女出入需兩兩結伴,不得單獨走動。    第三部分就是粗使下人們。他們負責這院子裡的清掃和打理,這些人除了當值時間外不得外出,違者杖四十。    另外,就是宮女和太監的權責明确。    福晉那裡派人來傳話後,李薇就對着院子裡的八個人發愁。照福晉新的規矩來,這八個人都要有明确的職位,無職位的就要退回内務府――因為你用不了那麼多人嘛,在你這裡沒事幹就幹脆退回去好了。    免得無事的人整日閑逛打鬧。    李薇也是才發現,宮女和太監們一聽說要被退回内務府,頓時吓的四處鑽營,玉瓶和趙全保這些天受了不少的香火供奉,人人都來請托,個個都不想被退回去。    弄得李薇也緊張起來,隻好在這裡想怎麼給這八個人派活兒,還要想出個具體的職位來。    這八個人裡,有心向她表忠心的自然要重用些,現在還沒動靜的,她也不打算退回去。畢竟退人容易,再向内務府要人就難上加難了。就算為了備用、萬一,她也是一個人都不打算退的。    貼身宮女自然是玉瓶,太監的頭就是趙全保,這兩人職務就不必再安排了,‘貼身’侍候就是。    玉盞雖然平時看不出多精明,但人家是茶壺煮餃子,肚子裡有數。李薇讓她管着首飾、成衣。    玉煙肯為她去打探消息,也是個能用的人。李薇把小庫交給她管,就是成匹的布,各種紗絹絲羅,皮子,絲線等物。    玉水,是目前還沒主動跑到她面前來的人。李薇拿不準她是沉的住氣,還是打算在她這裡混吃等死。要說她不想在這裡呆吧,她又把進宮來攢的四十兩銀子都拿來送給玉瓶打點,隻求不被退回去。    李薇隻好讓她去看管擺設器物。屋裡哪裡擺着個花瓶,哪裡挂了幅書畫,這裡擺的櫃子,那裡的桌子、凳子,有磕碰掉漆,有腿腳松動,都歸她管。    李薇暗想,她就是真有壞心眼,管的都是大件的東西,偷又偷不走,就是哪裡塞個八字娃娃也隻問她一個就行。    太監這邊,趙全保有了着落,也不忙提攜朋友。以前就見常跟着趙全保在她面前刷好感的許照山,被趙全保誇了個天花亂墜,連之前在膳房多要的那些糖都說成是許照山的功勞。    趙全保道:“格格,您是不知道!小許子跟咱們膳房的劉爺爺是同鄉!說不定八百年前還是住一個村兒呢。劉爺爺一看他就愛的什麼似的,都拿他當親孫子看!一見他去就往他嘴裡塞東西,小許子也有一條好舌頭,他本來就是山東那邊的人,論起吃喝來可算是半個行家了。”    許照山個頭是四個太監裡最低的一個,年紀卻已經十七了,按他說是小時候吃的少,沒來得及長高年紀就大了。他站在趙全保身邊,一見她看過來就立刻笑成一朵花兒了。    笑容是最容易傳染的,李薇也跟着笑了,道:“既然這樣,你就專管叫膳吧。那邊的茶葉櫃子也歸你管了,裡頭的東西回頭讓玉煙幫你造個冊子,有什麼壞的、少的,可要你自己來賠哦。”    許照山麻利的跪下連磕三個響頭,趙全保陪着也磕了三個。等兩人出去後,李薇從窗戶裡看到許照山一出去就擡起袖子擦了下眼睛。    李薇心裡酸酸的。半個月前,她感覺朝不保夕,可上頭卻沒人能保她護她。如今這些太監、宮女也朝不保夕,她這個當主子的,能伸手就伸一伸吧。    剩下兩個太監,一個童川,人長的瘦,頭卻大,臉是方的,站在那裡特别像一根黃豆芽。李薇指着廊下内務府送來的四盆花,讓他就專門養花。    最後一個周全,這名起的好,人卻張着一張糊塗臉,一雙眼睛就跟睡不醒睜不開似的。他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一見李薇就特意把眼睛瞪大,瞪一會兒不敢眨眼,眼内就泛血絲了。    大概是看其他人都有差事了,他怕自己真被退回去,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李薇一會兒沒說話,其實是正在想還有什麼活兒能派給他,他就真的……掉淚了。    眼淚要下來前,他還記得不能在主子面前哭,頭低下來了,眼淚啪搭一下掉到地上就是兩三個水滴印。    李薇話到嘴邊‘你去掃地吧’又吞回去了,叫玉瓶去拿五兩銀子去找花鳥房的太監買兩隻鳥回來。    宮裡主子都有養寵物的習慣,貓狗這類比較顯眼的不太好辦,鳥啊魚啊之類的,不必特别請示,私底下掏銀子找花鳥房的太監買就行了。    “什麼鳥都行。”李薇道,“周全,日後你就養鳥吧。”就算養死了,五兩銀子兩隻的鳥應該也難不住他們。    在李薇叫玉瓶拿銀子時,周全的臉都發灰了,等她說完,短短一瞬間,周全經曆了從地獄到天堂,最後連腿都軟了,也忘了謝恩,還是趙全保把他給拉出去的,恩也替他謝了。    黃昏前,鳥拿回來了,配了個挺不錯的籠子,兩隻好似能捧到手心裡的小嫩|雞|娃般的黃鹂鳥在籠中斜放的一根樹枝上跳來跳去。周全紅光滿面的圍着籠子轉,怕鳥剛到新環境會吓到,還求玉煙幫着做個布兜子遮籠子。    至此,李薇屋裡的八個人都算是各得其所了。大概是有了歸屬感?李薇看他們好像更有幹勁了。    玉煙晚上就又給她帶來了其他院子裡的消息,宋格格那裡是兩人一個職位,兩個宮女貼身,兩個宮女打掃屋子,兩個太監提膳,兩個太監打掃院子。    武格格那裡,四個宮女全留下來了,太監卻隻留了兩個,退回兩個。    福晉那裡不曉得。    整個院子現在就像鐵桶一般,宮女和太監們現在彼此之前是泾渭分明,說話愛帶出‘那邊外院的OOXX’,‘咱們内院的XXOO’,‘他們三院的XOXO’等等。    以前一個院子裡的宮女和太監們都愛串門,畢竟都在一起住着,現在分成了三幫。外院的等閑不跟内院的打交道,内院的根本不搭理三院的,還給三院起了各種外号‘下人房’,‘粗使那邊的’,等等。    玉煙認的弟弟小貴現在過的更糟了,以前還沒那麼多糟蹋人的,遇到粗使的還會本着都在宮裡當差,能給點方便就給個方便。玉煙就是這樣才會跟小貴結異姓姐弟。結果粗使的太監宮女們全歸到一院了,外院和内院的突然發現自己高人一等了,對粗使的是各種看不起。    雖說玉煙對小貴有利用的意思,但人心肉長,半年相處下來也是有感情的。知道小貴現在連吃喝都有些連不上頓,還被人無故打罵,玉煙偷偷哭了好幾場。    李薇也是玉瓶提起才知道,但大勢如此,她這邊人也滿了,不能把小貴要過來。可眼看着也看不下去。特别是她對宮女太監來說是上位者,有着天然的優勢,幫一把并不費力的時候。所以李薇想了想,決定還是幫小貴撐一次腰。    于是,玉煙就帶着玉水光明正大的拿着東西去看小貴了,去了四五回後,基本上小貴認了個在李格格身邊得用的宮女當姐姐的事就傳出去了,别人再想找人欺負,至少不找他了。    得知這個結果後,李薇倒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有成就感。大概就是玉瓶回話說的‘如今他們要找人撒氣,可撒不到咱們小貴身上了’,那豈不是還有别人倒黴?小貴隻是比較幸運罷了。    李薇不算聖母,不會毫無原則的幫助别人。就像她在學校喂流浪貓,給它們節育找領養,但家裡的貓卻始終隻有兩隻,沒有見到一個可憐的都往家帶。有時流浪貓中的幾隻喂着喂着就失蹤不見了,她再擔心着急,找不着也隻是安慰自己:大概是被别人帶走養了。    她救不了全世界,隻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    “别的院子裡如何我不管,咱們院子裡的不許去欺負粗使的。”李薇叫齊八個人後,嚴肅的告誡他們,“讓我知道了,絕不輕饒!”    福晉這樣的手段,四阿哥知道了倒是心中小贊了一聲。    還算有些能耐。    但兩人的關系還是沒有緩解。在李薇的月事終于結束後,四阿哥又開始到她這裡來了。    大概是武氏這個後來者給李薇帶來了威脅感,她這次見到四阿哥有些小激動。晚上兩人在被子裡抱着滾來滾去時,李薇拼命去親他,親到就不放嘴,四阿哥被她搞的手忙腳亂,呼吸不暢。    淩晨三點,四阿哥起來後,一喝粥,嘶的一聲,舌頭一舔,舌尖昨晚讓李薇吸破了。四阿哥心中感歎,有些小得意。兩口直接把粥吞下去後,吩咐蘇培盛去開庫房,把前幾天内務府剛送來的那隻桃花簪拿來給李薇。    這段日子沒來找她,她這是想他想狠了啊。送個簪子安撫一下吧。    感動于李薇對他的心意的四阿哥去上書房了,蘇培盛在出門前急匆匆對他的徒弟張德勝交待開庫房,拿簪子,送回來給李格格。  張德勝一路小跑緊跟着他師傅聽完交待,送到門口後,他一拐彎就去正院找大嬷嬷了。    正院裡,福晉也已經起來了,各處的燈也點亮了。張德勝直接去找的大嬷嬷。    大嬷嬷也才四十出頭,看着如三十許人一般。她不是四阿哥的奶娘,但也從小侍候他,福晉沒進門前就管着四阿哥從裡到外所有的事,裡外就敬稱她一聲大嬷嬷。    福晉進門後,庫房裡的冊子是交給她了,但鑰匙大嬷嬷這裡還有一把。四阿哥開庫房拿東西,卻不愛吩咐福晉,總是找大嬷嬷。    大嬷嬷也早起了,她習慣侍候四阿哥,十幾年下來都是不到三點就醒了。如今雖然不用她侍候四阿哥早起,可這習慣也改不過來了。她看到張德勝過來,笑道:“你個猴崽子,怎麼這麼早過來?是來……”着說往福晉的屋擡了擡下巴。    張德勝笑眯了眼:“哪兒啊,小張子是特地來給大嬷嬷請早安的!大嬷嬷有福!吉祥!”說着連打了兩個千兒。    “你個混小子!”大嬷嬷笑呵呵的,“可是阿哥爺有什麼吩咐?”    張德勝臉上帶着壞笑,眼一眯,眉一飛,道:“昨兒個晚上,咱們爺是歇在李格格那邊的,這不,剛起來時,咱們爺交待把庫裡才得的那支桃花簪賞給李格格。我師傅就交待我過來找您了。”    大嬷嬷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那位啊。”    張德勝接了一句:“可不就是那位。”    大嬷嬷拿了庫房鑰匙,兩人往庫房去,正院裡來來回回的太監、宮女看到他們兩個都停下來避讓,等他們過去了都互相眼神亂飛。    庫房門打開後,張德勝站在外面,大嬷嬷自己進去,不一會兒就捧出來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個長十寸,寬三寸,厚約九分的楠木匣子。    大嬷嬷打開匣子,映着微薄的月光,匣子裡的桃花簪露出霞霧般的寶光。    桃花簪是正中一朵五瓣的大桃花,花約半個巴掌大,花瓣是淡粉紅的玉石,打磨的晶瑩剔透,花芯是黃色的小米珠,花旁是一大兩小三片碧玉雕的葉子,旁邊還有兩個半個指頭肚大小的,含苞未放的花苞。    花背面的花托和簪針都是黃澄澄的加了銅的金子,看着耀眼極了。    張德勝看着至少半天都忘了說話。    大嬷嬷合上匣子,道:“看傻眼了吧?”    張德勝這才倒抽一口氣,道:“乖乖,真是……”他想說‘真不愧是那位主子’,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    接過托盤,張德勝小心翼翼的捧走了。    正院裡,福晉聽福嬷嬷說了張德勝過來的事。    福嬷嬷有些生氣,她覺得張德勝到正院來,怎麼能不給福晉請個安?就這麼來了又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福晉淡淡道:“許是四爺吩咐了他什麼,有正經差事在身。這點兒小節就不要計較了。”    提起四阿哥,福嬷嬷也不敢說什麼。眼瞧着四阿哥和福晉越來越不說話,她生怕自己再多抱怨兩句,成了火上澆油。    于是,等過一會兒下面有人來告訴福嬷嬷,說張德勝出了正院直接去了李格格那裡時,福嬷嬷破天荒的沒去告訴福晉,還讓下面的人都閉上嘴。    張德勝到了李格格處,這位主子還沒醒呢。他也不敢再拿架子把人給叫起來,開玩笑!四阿哥起來時都沒叫她,他算哪棵蔥?    恭恭敬敬的把匣子捧給玉瓶,還打開讓她看了眼,看清是什麼東西,然後拿了玉瓶給的辛苦錢,才功成身退回書房了。    他回到書房後,自然有巴結他的小太監過來殷勤,又是倒茶又是讓他坐下,還問:“張哥哥,這一大早的,蘇爺爺還給您派了差事忙啊?您看您這累的。”    一頭另一個小太監神秘兮兮的拿了一個荷包出來,“張哥哥您看,這是昨天武格格賞的。”荷包裡是三兩的銀子。    說完這小太監就要把荷包給張德勝,被張德勝扔到頭上罵:“當你張哥哥眼皮子這麼淺?快拿回去收好!”    小太監賤笑着把荷包往懷裡塞,旁邊的小太監跟他玩鬧,“見面分一半,張哥哥不要,給我啊。”    “滾!想要賞錢你也去不就行了?”小太監笑罵着踹了他一腳道。    那小太監趕緊問:“真的啊?那今天去武格格那兒的差事,你可别跟我搶!”    張德勝坐在上面看熱鬧,聽到這裡笑道:“不跟你搶,你隻管去!”心裡卻道,那位都出山了,你還當武格格能有幾天好日子?    下午四點,四阿哥從上書房出來,蘇培盛跟在他身邊問道:“四爺,晚點您還是在書房用?”    四阿哥舔舔舌頭尖,搖頭道:“去你李主子那裡。”    蘇培盛給跟在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繞了個路,拔開腿就往阿哥所跑。回到書房,一邊急喘一邊道:“四爺今晚在李主子那裡用晚點,趕緊去傳話吧。”    張德勝笑眯眯的站起來,“都站住,我親自去。”    ☆、第

11

章  張德勝過來說四阿哥一會兒就到,晚點也要在這裡用。    李薇笑着道:“知道你忙,就不耽誤你的事了。”玉瓶早備好了放了銀子的荷包,她這邊常備着三四種放着三五兩不等的荷包,看着人給。張德勝拿的自然是最大的一個。    蘇培盛雖然也常來,但李薇不敢賞他。    有時想想,蘇培盛拿的賞估計還真不多。倒是福晉能賞他,但是看福晉現在這樣,也不知道賞過蘇培盛沒。    李薇跑一會兒神,張德勝已經走了。玉瓶過來問一會兒四阿哥來吃什麼?昨天他來的時候已經用過了晚點,今天算是久違的在這裡用膳。許照山正激動的在一邊等着呢。    “……你說呢?”李薇難得升起了點患得患失,居然不敢點了。    玉瓶也是一怔,回憶了下四阿哥以前在這裡用的菜品,随口說出了七八樣,“您看這幾樣菜怎麼樣?”    李薇聽了卻覺得哪個都不好。大概是被之前的流言事件吓的,再見到四阿哥,她有種恨不能死死巴在他身上不下來的感覺!    她想讨好他,卻發現以前點膳時都是随着自己的口味點的……她居然沒仔細記四阿哥到底喜歡吃什麼!    難道還照着自己的口味點?    她面色沉重眉頭微蹙的模樣,讓玉瓶和許照山都不敢說話了,木雞一樣站在那裡。    李薇在心裡轉了好幾圈,咬牙道:“讓他們……上個牛肉的鍋子。三個月的小牛,挑好肉片成薄片,再來點羊腦。葷的隻要這兩樣,剩下的讓他們看着給,對了,不要豆腐。記得囑咐一聲,湯要清水,不要雞鴨魚羊煮的葷湯。裡面放點蔥段和姜片就行。”    玉瓶遲疑道:“現在吃鍋子,是不是有些早?”吃火鍋未免不雅,各種菜肉涮出來湯水亂濺,格格當着四阿哥的面兒這麼吃……萬一不好甩到身上呢?多難看啊。    “就上這個。剩下的拿點饽饽就行,不必準備面或米了。”李薇到底還是順着自己的心意點了。    四阿哥愛跟她一起吃,極有可能是他們兩人的口味相近。    ……最重要的是讓她照四阿哥的口味點,她就真不知道怎麼點了。    許照山響亮的答應了聲,轉頭就往膳房跑。    膳房裡劉太監正站在院子當中,看到他腳下飛快一路小跑的進來,叫住他問:“怎麼了這是?跑的跟火上房似的。”    許照山親親熱熱的貼上去喊了聲:“劉爺爺好,我們李主子想要個鍋子。”    “有!都有!”劉太監笑的跟彌勒佛似的,招手喊來個小太監領許照山進去,還囑咐道:“好好侍候你許哥哥!可不許耍滑頭!”    小太監笑嘻嘻的:“我哪裡敢呐!”腰一弓,“許哥哥您往這邊走!弟弟給您瞧着路!”    看着這兩人的背景,劉太監長出一口氣。李格格既然主動來要東西了,想必四阿哥那邊也快沒事了吧?    最近四福晉整治的新規矩他們這邊也聽說了,如今想打探點什麼可難喽。    倒是聽說又有了一個武格格,隻不知道能耐如何啊。目前還看不出什麼來,想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    劉太監掏出鼻煙來嗅了一口,忙捏住鼻子忍住一個大噴嚏,兩眼一酸,憋出兩泡淚來。他掏出帕子擦擦眼,張嘴打了個大哈欠。    這人啊,有了底氣,總免不了寵愛自己。他打進宮起就在膳房裡侍候,見過的主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凡受寵的,就不樂意用膳房配的膳,喜歡自己點個東西。等沒了這份底氣,不必他們給臉色,人家自己就不敢張這個嘴了。    打從四阿哥搬進阿哥所後,隻有這個李格格喜歡要東西,東點一個西點一個,還喜歡指手劃腳,吃個烤羊肉不要花椒,他隻好交待廚師先把花椒炸出油來,再用這油淹羊肉――不然缺了這一味兒,回頭吃不好了又來鬧,他可不想去試試主子們的脾氣。    吃個青菜,要開水燙過後瀝幹水,用底油炒香蒜末就離火,菜放進去一拌再一調味就行。她這麼說過後,劉太監帶着師傅來回炒了七八盤才品着差不多了,給她送去。    但劉太監還就喜歡李格格這樣的,這樣的主子看着是難伺候,可像四阿哥那樣給什麼都沒意見,吃的好不好也沒意見的,才讓他害怕。    萬一什麼時候惹到他了,小命都丢了的時候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進了閻王殿也是個糊塗鬼啊。    而且,有了李格格,他不就知道四阿哥的意思了嗎?    之前李格格好長時間不來叫膳,他還替她小擔憂了一把。如今看來,還算平安。    膳房裡也都有個利眼,見許照山被個小太監領着進來,大師傅的臉就笑成了一朵花了。要什麼都行,怎麼吃您吩咐!許照山順順當當的就把差事辦完,可他吩咐完了卻不敢走,就這麼等着大師傅切肉,那邊洗菜的、切菜的,準備鍋的,挑不出煙又沒味還能燒的好的碳的。他這邊轉轉,那邊轉轉,順便給這位幫把手擡個菜筐,給那位搭個手遞個盤子。    别人要嫌他吧,他一張嘴還能說出個三四五來。    原來是個行家啊。    一個正切絲的師傅問他:“怎麼?你是打算幹這個?在主子身邊侍候多好,何苦幹這種髒活兒。”    許照山在旁邊緊緊盯着他的手勢,一手自己虛比劃着,道:“主子身邊的能人太多,出頭不易,我也要多學着點才行啊。”他總不能做一輩子的提膳太監吧?現在年輕還看不出來,三五十以後呢?    多學一手,日後也多一條路。    師傅聽他這麼說,也是一歎,道:“你要實在想學,在這裡看是看不出來的。回去自己想辦法練練吧,練的差不多了,再想辦法拜個正經師傅學。别想着能學成個全才,要麼專精一味,要麼,你就當個點膳的也行。樣樣都能說出個七八分來,也夠你出頭了。”    這師傅也是實心教他。許照山仔細一想,還真是。他在主子身邊,專精一味的話,主子總有個吃膩的時候。要是樣樣都懂一點,不求多專精,樣樣都能學個七八分,哪怕隻耍嘴皮子呢,也是個門路。    他也就歇了偷學手藝的心,轉頭開始看人怎麼擺盤。這倒是個實在手藝,李格格好吃點心,他學會這個立刻就能得着好兒。    各色東西準備好了八成,隻剩下肉還沒片,這個等李薇那邊叫膳了,他們這邊現片才能好吃。    許照山盯着東西放到一邊擺上簽子,又給了小太監二兩銀子讓他盯着千萬别讓人給換了菜,才放心回去了。    小太監拿着二兩銀子喜滋滋的跑去找劉太監,倒讓劉太監在頭上拍了一下,“你個沒眼色的。算了,拿了就拿了,囑咐你的差事可要辦好!别收了銀子還不辦事。”    小太監本來打算銀子收了就颠兒去,見劉太監這麼一說,就真的回去站在那裡盯着了。有人要東西見這裡有現成的就想拿,被他一個個的給轟走了。    一直盯到許照山再來,大師傅快刀片了五盤子肉,拿膳盒裝了,好好的給許照山送回去了,小太監才松了口氣,一邊抹着頭上的汗,一邊心道:這二兩銀子拿的真累啊。    四阿哥這兩天可以輕閑輕閑,他在書房裡看了一會兒書才到李薇這裡來。    屋裡已經點上了燈,李薇剛福下身他就把她扶起來,目光在她的頭上的桃花簪上打轉,笑問她:“這簪子可喜歡?内務府剛送來的,我瞧着就這個還算勉強能入眼。”    拉着她的手,兩人坐到榻上。炕桌一早就搬開了,靠着大迎枕,四阿哥一手摟着她,一手握着她的手,柔聲道:“這些日子沒來看你,都是外面的事太多了。”他捏着她的下巴輕輕擡起,看着她水靈靈的眼睛,湊到她腮邊深深一嗅,輕聲道:“想我不想?”    李薇眼角掃到見屋裡都沒人了,大膽的迎上去親在他嘴上,“想,白天夜裡都在想,夜裡想的厲害。”    四阿哥笑了,“好甜的嘴兒!可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以前這種好聽話可少見的很。”    李薇摟着他,整個人往他懷裡鑽,四阿哥的手在她背上撫摸着,低頭在她額頭鬓邊親吻着,跟着滑到她耳朵上咬了一口,輕輕呵氣道:“别急,昨晚上不是弄過了?你這是小母貓叫春兒了?”話音未落,他的手從她的背上滑到了她的屁股底下,包住她的大半個屁股往上猛的一提。    李薇整個人往上一竄,被他抱個正着,仰面躺在了他的懷裡。    他一手攬着她,一手開始解她領口的盤扣,一邊柔聲說:“這衣裳是新的?跟這根簪子倒是挺相配的。”    說着,扣子就解完了,她胸懷大敞,露出裡面特意換的茜素紅的紗肚兜,兜着兩個小乳,中間的深紅系帶系的緊緊的,拉着兩個小乳往中間撮成一道深深的乳|溝。    他低頭湊到胸口深深嗅了口,咬着系繩慢慢拉開,系繩一松開,兩個小乳瞬間跳了兩跳,紗肚兜往下滑到小腹上。    “庫裡還有新的絹和緞子,你做幾件新的穿,這個穿了恐怕着涼……”狀若關懷的話說完,後面他就不再說話了。兩人就在榻上,她解開衣服,他撩起袍角,脫了褲子,急風驟雨的來了一場。    李薇還要去親他的嘴,他讓開,喘着道:“你……都把我的舌尖吸破了,今天你家爺吞了一天的飯,熱茶都不敢喝……”一邊說一邊把她的腿往外掰。    李薇隻好去撕他胸口的衣裳,從左邊撕開盤扣扒掉一個小口,露出他胸口的乳|頭,一口叼着吸起來,他倒抽着冷氣卻騰不出手來,隻能用力頂她,他頂一次,她使勁吸一口。    結束時李薇也忍不住跟他一起吼起來,一個高聲一個低沉,他放開她的腿伸手過來捂住她的嘴,總算能喘均氣的道:“小東西,還不到睡覺的時辰呢,你是想讓外面的人都知道你侍候了我一回?”    他放開手起來,先扣上被她撕開的袍子,大概胸口也被她咬得重了,他扣上前還特意看了眼胸口,轉頭又捏着她的下巴道:“讓我看看你的牙,利成這樣!”罵完卻沒生氣,笑着在她的腮上擰了一把,“我看你是饞肉了,讓他們上大盤的肉,吃完了看你家爺再怎麼料理你!”    等李薇叫人,外面的人才敢進來,打水洗漱折騰一通,再叫膳。    鍋子上來,四阿哥看到大盤的牛肉就笑,還特意看了她一眼。風卷殘雲般,五盤肉吃得幹幹淨淨。漱口飲茶後,四阿哥還練了半個時辰的字,兩人才上炕歇息。    炕已經燒起來了,拉上帳子,兩人在炕上大汗淋漓的纏成了一團。四阿哥怕她再上嘴,把她調過去從背後來,從頭到尾不許她轉過來。    李薇逼的沒辦法,意亂情迷之間先是開始喊四爺,之後就開始喊胤?G,長一聲短一聲,又哭又叫。    胤?G讓她叫的發急,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按在她的腰上,下面不停的進,上面伏在她耳邊咬牙切齒的罵:“你是真不要命了?快住嘴!”    李薇咬着他的指頭哭,嗚嗚咽咽的還是喊胤?G。    胤?G閉着眼睛屏住呼吸按住她猛然大力抽|插了二十多次,射出來後騎在她身上,半天沒說出話來。    李薇從剛才就一直哭,兩隻手死死拉住他的手,不停的親咬他的手心,咬得他酥酥麻麻的。    最後,胤?G長歎一口氣,躺下來把她拉到懷裡抱着,拉過被子來裹住她,額頭頂着額頭的看着她。等她回神看過來時,他親了她一口,歎道:“傻姑娘,在屋裡我可以由着你,但在外頭你若是露出一點來,福晉是會恨死你的,到時候你怎麼辦?”    他把她往懷裡抱的更緊一點,輕輕摸着她的頭發說:“把你的心思藏在心底,跟誰都不要說。”    這個名字,你也不能再叫。    這句話,胤?G在嘴裡含了半天還是吞回去了。    算了,她若隻在被子裡叫,也就他一個人能聽見。    已經來了兩次,今晚他本來不打算縱欲,但這時卻想狠狠的弄她!他揭開被子,就這麼壓着她又來了一回,做到一半時覺得看不到她的人沒滋味,擡起她的一條腿扛到肩上,讓她側躺着動起來。    她雙臂環胸,仿佛害羞起來。    他反倒來了興緻,一邊動一邊去拉開她護胸的手,故意要看她的胸,做到最後時不知怎麼回事,他居然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幾巴掌。    打完看她迷茫不解委屈的樣子,本來想說兩句軟話安慰一二,卻壓到她身上,在她嘴上狠狠咬了一口,得意的笑道:“你昨天咬了我,今天我也咬你一口。”    他還拉開她的手做勢要咬她的胸,卻不見她躲,以為她還沒回過神來,索性含住她的胸口仔細品了一番。    待把兩邊都吸到通紅,四阿哥才覺得剛才那股像發瘋一樣的勁兒過去了。    他深吸幾口氣,拉過被子從頭到腳嚴嚴密密的遮住她,才叫人拿熱水進來洗漱。    照樣還是淩晨三點起來,站在那裡讓宮女們侍候着穿上衣服時,四阿哥理着袖子對蘇培盛道:“庫裡新送來的絹紗緞子,你看着一樣給你李主子挑幾匹來,讓她裁幾件新衣裳。”    蘇培盛這次趁着他用早膳就叫來張德勝吩咐了。    張德勝苦哈哈的又一大早的跑正院去,心裡道:還是李主子厲害啊,一次就得個簪子,再一次就再得幾匹布。這回可不比簪子那麼小一個也不顯眼,師傅的話是一樣挑幾匹,七八樣加起來可要堆成座山喽。    不過,這也是四爺自己的東西,愛賞誰賞誰,眼氣的都跟李主子學不就成了?侍候好阿哥爺,要什麼沒有呢?    他一路小跑進了正院,大嬷嬷開了庫房,挑顔色鮮亮不違制的,粉紅嫩綠淡紫,既襯那位李格格的皮子,又合她的阿哥爺的眼的料子,痛痛快快的搬了小二十匹出來。    張德勝苦笑,又叫了兩個小太監幫着他扛走了。    正院裡,這次福嬷嬷可沒辦法瞞了,新進的料子,小二十匹呢,誰看不見呢?    “福晉……”她為難的道。    福晉平靜的道:“嬷嬷,眼皮子别太淺了,她是能陪着四阿哥進宮領宴還是能拜祖宗時站在我前頭?不過是個格格,四阿哥要怎麼寵都是他的事,我不能替他寵,但我也不能故意敗他的興緻。不然,看笑話的人多着呢。”    福嬷嬷沒話了,細想想,福晉說的也對。    可她又道:“這麼偏着這一個,那兩個不平了鬧起來怎麼辦?”    福晉這回笑了,慢條斯理的:“李格格能得四爺的心是她的本事,不服的隻管跟她學去。學又學不會,比也比不過,這種人哪裡還用嬷嬷來操心?就是我也看不在眼裡。”    李薇起來時,除了擺在西廂的那十八匹新料子,玉瓶還有個留言讓她驚訝的合不上嘴。    她剛爬起來時,玉瓶就伏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四爺說,他今天還來,讓您……乖乖等着他。☆、第

12

章  聽到四阿哥充滿邪魅狂霸?J的留言,李薇沒有感動,反而内牛滿面。    昨天晚上借着OX,她痛快大膽的發洩了一通這段日子來陰郁憋屈的心情。差點被當成小炮灰,離死隻有一步之差,被杖斃的那個小宮女的死相在她的心中無數次替換成自己的臉。    她真的壓力很大啊……    但就算是當着貼身宮女的面她也不敢露出絲毫端倪,發燒拉肚子是身體反應,她本人除了安靜點、沉默點,連淚都沒當着人面掉一滴。    在當時,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能撲在媽媽的懷裡大哭一通就太幸福了。    但現在她的身邊除了宮女太監,就隻剩下一個在床上對她熱情萬分,床下讓她連撒嬌都不敢的四阿哥。    孤家寡人……李薇從沒這麼深刻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害怕的她昨晚真的有那麼一刻,生出了‘愛誰誰!姑奶奶就瘋一次!’的豪情,但對着四阿哥到底還是在最後縮了,隻敢喊他的名字,沒把後面的話全倒出來。    胤?G!我恨你!胤?G!你們一家全是混蛋!!!    好吧,她隻是把四阿哥當出氣筒了。    兩人在床上的時候怎麼瘋都行,她本來以為早上起來四阿哥必定要大怒的,不大怒也要小怒一回啊。可看着廂房裡堆滿一張榻的新衣料,再聽玉瓶傳來的話,細品裡面的味道……    貌似……四阿哥不但沒生氣,還挺滿意?    李薇内牛,四阿哥,怪不得人都說你悶騷,看你的朱批就知道了,你果然喜歡這一口兒嗎?    可惜昨晚她那麼狂野是有原因的,以後大概不能常常狂野給你看了。    發洩一通又沒引來神馬嚴重後果,讓李薇頓生‘好幸運!’光環,前段時間積攢的郁氣一掃而空,四阿哥的偏愛讓她對自己又重拾了信心!    迅速滿血滿藍原地複活還沒掉級!    李薇心情甚好的想起紅樓夢中很著名的點心:棗泥山藥糕,她現在終于有心情享受美食了。叫來小許子,讓他拿着銀子去膳房要東西。    許照山揣着銀子到了膳房,小太監昨天剛收了他二兩銀子,雖然嫌賺的辛苦,但誰不愛銀子呢?一見他就迎上來,笑眯眯的親熱道:“許哥哥來了?您辛苦!主子們想要點什麼啊?您隻管吩咐!小的一定給您辦的妥妥當當!”    許照山開始跟着趙全保提膳時,已經是李薇疑似失寵的時候,說實話他還真沒被膳房的太監驅奉過,也沒感受過李薇受寵時玉瓶受到的待遇。    所以他就直接跟這個小太監說了。    “棗泥山藥糕?”小太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做出一副為難相兒來,“這道點心倒是梁師傅做的最好,可他現在正忙着做饽饽呢,怕是抽不出空來啊,要不,您下午再來?”    别啊,許照山雖然才進屋侍候沒多久,可也早知道李薇的習慣,她現在要的東西,一般中午前最好就能看到,午膳後就要吃的。雖然沒見過李薇罰人,但以前玉瓶來時都能把東西拿回去,換成他怎麼着也不能差勁不是?    于是趕緊好弟弟親弟弟叫了一通,又塞了五分銀子給小太監――大頭他要給做點心的大師傅留着才行。    五分銀子雖然不算多,但也夠不少了。小太監隻是拿個攔路錢,又不是要故意跟許照山不對付?好處到手就痛痛快快的帶他去廚房了,到地兒了讓他站在門口,他進去找大師傅說。    梁師傅聽了要的點心,也沒多問就點點頭,小太監這才把許照山叫進來,梁師傅收了銀子,許照山千恩萬謝,說定來拿午膳時一塊拿走才放心回去了。    等他走後,梁師傅吩咐幫廚的小太監挑山藥、去皮、切段上籠蒸熟,再挑半斤紅棗出來,去皮去核,另外還要去庫裡領白糖。    開了白糖的條子,一事不煩二主,領着許照山進來的小太監拿着條子去找馬太監了,馬太監拿過條子看看,拿出鑰匙讓人去庫裡稱白糖,一邊随口問了句:“這是哪個院裡主子要的啊?”    小太監笑眯眯的道:“四阿哥院裡李主子新提拔的小許子來要的。對着梁師傅千求萬告,午膳時就要拿過去呢,這不,梁師傅先開了條子,打算一騰出手來就做呢。”    馬太監一怔,坐着思量了一會兒,拿起條子起來,叫上小太監去了劉太監的屋子,小太監還糊塗着,心想:稱二兩白糖還要找劉爺爺點頭?難道許照山的主子身份太低,不能要點心?    亂七八糟想了一通不解。    劉太監掃了一眼條子,對馬太監道:“你去盯着,記得讓他們把糖篩兩遍。”    等馬太監出去,劉太監細細盤問了小太監一遍,然後滿意的放下條子打發小太監出去。小太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過了一會兒,他居然看到劉太監去了廚房,跟梁師傅交待了好一會兒。    他交待過後,梁師傅把做到一半的饽饽放下交給徒弟,洗幹淨手去做那山藥糕了!    小太監下巴都掉下來了,心道:難不成這許照山是劉爺爺的親戚?怎麼這麼照顧他?    他心裡這麼想,等許照山來了就前後圍着轉個不停,不但把昨天加今天的二兩五分銀子全還回去了,還多拿了一碟雙色荷花酥放在膳盒裡,口口聲聲這是他孝敬他許哥哥的。    把許照山險些哄的找不着北,等他回去後,一邊把膳盒給玉瓶和玉盞,看她們擺膳,一邊不解的把這事拿來請教玉瓶。    玉瓶習以為常,輕哼道:“你不知道他幹嘛這麼狗腿是吧?等着瞧吧,日後狗腿的多着呢。”言罷,挺輕松的帶人擡着膳桌進去了。    留下許照山在那裡品味她話裡的意思,頃刻之間,許照山明白了!一瞬間他激動的臉龐紅亮似火。    能跟着一個讓人連身邊的太監都要巴結的主子,那簡直就是撞大運了啊!    他透過窗戶,能看到屋裡坐在榻上的李薇,她正傾身看着膳桌,面露微笑,玉瓶在旁邊正把那盤棗泥山藥糕擺到她面前,再遞給她一雙銀筷。    許照山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簡直想鑽到屋子裡去聽一聽格格喜不喜歡這盤點心。    膳房進的這道棗泥山藥糕做成五瓣花的形狀,小小一個嫩白可愛,棗泥的餡填在裡頭,山藥的皮子半透明,隐隐透出下面的紅色來。    李薇克制着僅僅嘗了兩個,大概盛名之下其實難負?就一個感想,這棗泥肯定是現制的,甜中透酸。    但放下銀筷後,嘴裡品着那貌似不起眼的味道,卻總是忍不住想再吃一個,再吃一個。一會兒不知不覺間,她把那一盤都吃完了。    完了,正餐沒吃,先填進去一碟點心。    她自己吃滿足了就想起四阿哥,要不要小小的拍個馬屁?    拍吧,拍老大的馬屁不丢人。    她叫來玉瓶,讓她再拿銀子給許照山,晚點的時候再上一份棗泥山藥糕。許照山一聽到消息,飯也不吃了,碗一放就拿上銀子往膳房去。    劉太監正等着他呢,一見他來,親自接待,笑眯眯的聽許照山複述李薇班門弄斧的種種要求,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然後再親口叫人好好的把許照山送走,連他捧出來的銀子都推回去了。    小太監巴結着把許照山送出膳房,親熱的好哥哥親哥哥以後要多關照弟弟,你看咱倆長的這麼像,說不定以前還一個祖宗呢。    許照山瞧瞧小太監瘦小的個頭,再看看自己長不高的個子,心道是像,咱倆就個子像。    做山藥糕的梁師傅苦着臉,道:“做成麻将的樣子不難,但半糖……劉爺爺,山藥那個味沒糖怎麼吃啊?”回頭送上去吃着澀了,他的腦袋還要不要?    劉太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安慰梁師傅:“主子的意思大概是不要太甜的,你多做幾樣,咱們都試試。”    梁師傅一抹臉,喊幫廚的小太監都來削山藥皮,挑棗做棗泥,劉太監喊來馬太監去開條子拿白糖,梁師傅把白糖小心翼翼的一份減一錢分成了七八份,一邊擺着糯米粉,随着白糖的減少,酌量一份多加半錢到一錢。    沒了白糖,總要有别的來調和山藥的口感。    閑着沒事幹的小太監都叫過來試味,可他們吃到嘴裡卻哪個都說好吃,問哪個最好,幾乎全都指着糖份最多的那份。    梁師傅再抹一把臉,端着山藥糕找上了劉太監,“劉爺爺,您給試吧,這群小的肚子裡沒油水,吃不出味兒來。”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李格格肚子裡油水太足才會出夭,嫌點心糖多了。    于是,劉太監把大廚們都喊來試味兒了,不求他們說出好不好吃來,口味這東西人跟人不一樣,隻要他們吃出哪一份最協調。    結果指出來兩份,一份是七分糖,一份是三分糖,三分糖那個有個專做雞鴨的大師傅說:“吃起來跟饅頭差不多了,能配上粥當飯吃。”    梁師傅内牛滿面。三分糖的糯米粉加太多,可以改個名叫糯米棗泥糕,山藥?哦,那是加進去豐富糯米粉口感的。    劉太監大手一揮,梁師傅做了兩份,一份七分糖,一份三分糖。做完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一下午什麼都沒幹,光做這個了。    做好後,生怕再有什麼問題的梁師傅不等許照山來拿,趕緊讓人給送過去了。兩碟還特意放了簽子标上名字,第二份三分糖的,梁師傅思量再三,還是标成糯米棗泥糕,标成山藥的他虧心……    李薇看到時就以為糯米那碟是膳房多給的。    下午,看着快到四阿哥回來的時間了,李薇決定今天要是四阿哥不來,她就把點心送到書房去。    她總有點忍不住想為他做點什麼。更不安的想他早上走前雖然那麼說,可下午說不定就改主意不來了呢?    于是,她就不停的從妝盒裡拿出懷表看時間。這表還是福晉進門前,四阿哥拿給她的。她看着表又發起了呆,玉瓶看到她這樣,蹑手蹑腳的躲出去。    堂屋裡的玉盞擡眼看看,低頭繼續剝松子。    外面的玉煙看到玉瓶出來,使了個眼色,兩人拿着絲線一邊分線,一邊小聲說話。    玉瓶道:“格格這樣,看着實在讓人心疼。”說着她朝武格格那邊看了眼。    玉煙雖然是背對着武格格那頭,卻接話道:“憑誰都能跟咱們格格比不成?那一個兩個的,抵的過咱們格格一根指頭嗎?”    李薇的宮女們對她的信心倒是充足的很。她們旁觀者清,從李格格進阿哥所就在她身邊侍候。親眼看着宋格格不敵,福晉铩羽,四阿哥就是喜歡她們格格。    這個武格格也就是碰上好時候,一邊剛進門,四阿哥總要新鮮幾天,剛巧她們格格又身上不好,才顯得她風頭正盛。    如今格格剛好,四阿哥就連來兩天,好東西不停的往她們格格屋裡搬。    “現在咱們隻管瞧着,”玉煙壓低聲道,“我看,那邊坐不了幾天就該來找咱們格格了。”她朝後面武格格處一眨眼,跟玉瓶兩人咯咯偷笑起來。    四阿哥從上書房出來後,沒回阿哥所,而是直接去了太子那裡,蘇培盛過一會兒讓人回來傳話,說太子留飯,四阿哥就不回來用了。    李薇本想讓人把山藥糕送到書房去,被玉瓶攔下道:“四阿哥又沒說不來,這東西過了夜就不能用了,萬一四阿哥回來就過來歇了,不是白費了您的心意嘛。”    平常拿回來的點心,格格總是不一會兒就吃完了,看這特意留着的,肯定是給四阿哥預備的。    一直快到四處要閉宮門了,四阿哥才匆匆回來,果然就像玉瓶說的,直接到李薇這裡來了。他一進院,蘇培盛就帶着人趕緊去膳房提熱水了,屋裡人人都忙碌起來,拿替換衣服的、準備洗漱的,等等。    李薇捧了碗熱茶給他,四阿哥接過後,吹兩口不急着喝,先問她:“你這裡的糖和點心還有沒?拿點過來。”他在太子那裡被太子勸膳,從頭到尾頂用的沒吃幾口,反正他也不是去吃東西的。用完又陪他在書房寫了半天的折子,餓到現在就喝了兩碗茶。    “有,有,我下午剛要的兩碟子點心還沒動呢。”李薇趕緊去端。    倒是四阿哥聽了她的話一怔,下午要的兩碟點心現在還沒動?端來一看,他就笑了,方方正正沒一絲花紋的點心,一看就知道是給他準備的。    四阿哥累了一天,這會兒看到李薇拿來的點心,心情愉悅的拿起銀筷挾了一塊細品,不一會兒,兩碟子點心全進他肚子裡了。    李薇這才後知後覺,“四爺,您餓了吧?膳房現在肯定還沒熄竈呢,叫他們給您準備點東西吧?快的很。”    “不用。”四阿哥肚子填了七八分飽,滿足的舒了口氣,捧起茶來慢慢喝。他從太子那裡出來,一回來卻趕着叫膳,這不是明擺着說在太子那裡沒吃好嗎?    熱水來了,兩人洗漱後躺下。    帳子裡,四阿哥摟着她,兩人擠在一個被窩裡。他摸着她的頭發道,“今晚不弄你,歇歇。要是還想要,爺明天給你。”    他拿話臊她,明擺着說她昨晚太狂野了。    她羞紅了臉,喃喃喊他:“四爺……”仰臉湊上去,兩人纏綿的接了個長吻,口舌交融,她含着他的舌頭沒夠的吸咬。四阿哥不得已兩隻手握着她的腰往外拔,好不容易被她放開,她一看,他臉通紅,喘道:“小東西,你是妖精變的不成?爺的魂都快被你吸出來了。”    說完低頭罩住她的嘴,把她壓在身下狠親了一通,把她也親的喘息不止才罷休。    親完,他在她後背拍撫了一陣,哄道:“睡吧,你家爺累了一天了,乖啊。”    屋裡變得安靜下來,玉瓶和玉盞悄悄在堂屋留了燈,然後都退出去了。站在外面的寒風中等到淩晨三點,蘇培盛過來,她們才回小屋跺跺腳,灌兩碗熱茶暖暖,再趕緊出去侍候四阿哥早起。    李薇也跟着一道起來了。    四阿哥使眼色讓其他人退開,由着李薇服侍他穿衣,她給他系腰帶時,他低聲在她耳邊笑道:“怎麼今天不睡了?”    說完,手在她下巴那裡溫柔的摸了兩把。    以前那是讓你折騰的!再說,怎麼可能折騰完淩晨三點再起來?她又不是鐵人。    但看四阿哥每天都是淩晨三點起,她就特佩服!皇阿哥神馬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幹的了的。    她眨巴眨巴眼,特崇拜的看着他,讓四阿哥在她腦門上輕輕拍了下,“小狗腿。”手放下來時又是從耳根滑到脖子上。    讓李薇起了一身麻酥酥的雞皮疙瘩。    送走他後,李薇居然挺有精神的,于是回籠覺也不睡了,坐下叫來玉瓶,跟她商量過年是不是給四阿哥送個親手做的什麼東西。    她果然越來越愛他了是吧?    李薇挺滿足的想。愛果然就是要不停的對人好對不對?    玉瓶也很配合,兩人從靴子一路商量到衣裳,小件的荷包腰帶等等等等。玉瓶正要喊玉盞去開箱子,把皮子衣料等拿出來看,玉煙進來道:“格格,武格格看您來了。”    啊?    李薇發現她居然有點緊張。她對着宋格格就沒這感覺,也就當初福晉進門後,讓她時不時的覺得芒針在背,可那是福晉,現在武格格也讓她覺得不舒服了。    武格格進來後,她倒是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兩人坐着喝茶吃點心,聊聊針線,說說胭脂。李薇愛拿小零碎堆花,做衣裳剩下的邊角料她總舍不得扔,但堆完了又沒機會戴,都攢了一大盒了。    宮女們頭上的東西有數,她說讓玉瓶她們拿去戴或賞人,可沒人敢――主子做的東西拿去賞小宮女?她們可沒那個膽子。主子做的再爛,也是主子親手做的。    現在拿來當個話題挺好,武格格很捧場的當場試了好幾朵,最後臨走前求着李薇拿了六朵走。    李薇笑呵呵的送走了人,回來就有些擔心,親手做的花……這個是不是宮鬥裡被陷害時的常用道具啊?    之後倒是看到武格格常常戴着過來找她,見武格格挺不在意的當平常普通的花戴着,李薇也漸漸放了心。    倒是四阿哥再來時提了一句:“武氏頭上戴的花,我怎麼看着像是你紮的?”    李薇心裡一酸,臉上就露出來了,四阿哥得意的捏着她的下巴:“這就酸上了?讓我試試,喝了幾斤醋。”    兩人親着親着就摟着倒在了榻上,雖然是白天,但誰會這時跑出來煞風景?有人守着門,四阿哥也是克制着隻輕輕來了一次,完事時他喘着道:“你的性子隻這一條不好,撚酸愛醋。我能容你在我跟前放肆,那是我疼你,不忍管束你。可你也要長進,在外頭露出來怎麼辦?”    李薇讓他說的沉默下來。    四阿哥從她身上翻下來,“瞧瞧,這又帶出來了。你也跟别人學學,不然你這樣出去讓人看出來,總要吃虧的。”    李薇貼過去,四阿哥順手把她抱到懷裡,見她神色消沉,不由安慰道:“好了,你既然學不會,那就幹脆少出門也少見人。也少得罪幾個人,免得人人都看你不順眼。”    嗯?這話說的意有所指。    李薇可沒發現有人看她不順眼啊。福晉可能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也沒發現她給她穿小鞋啊?她立刻支起身,追問道:“爺,誰看我不順眼?”    四阿哥看着她,心裡暗罵了聲蠢蛋,“這院子裡誰看你都不順眼。爺幾乎天天都歇在你這裡了,你說誰看你能順眼?”    他把她抓過來摟住,小聲道:“你跟武氏好些也好,她剛來沒根基,正是要求着你的時候。就跟你院子裡的人一樣,有些事她不等你說就會幫你辦了。”    四阿哥這話說的太OOC了,讓李薇都不敢相信!    見她又露出傻樣兒,四阿哥發愁,平時看着也不蠢,但有時就是不開竅。院子裡四個女人,他待她也夠特别了,怎麼不見她有一丁點的自覺?武氏剛來,他連鼻子眼都未必看清,怎麼會舍她而就武氏?    在她眼裡,他待她的情份就這樣不成?    四阿哥歎氣,不再多說,隻提了一句:“你把心放到肚子裡,你的爺是個念舊情的。”    不是等閑什麼人跳出來就能把你從你家爺這裡擠下去的。你家爺也不是喜新厭舊的人。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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