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鐘聲,風聲,鋼琴聲,簌簌而落的下雪聲。
呼吸聲。
以及這個時刻,額貼着額,鼻尖抵着鼻尖,彼此看着對方濕漉漉的狼狽模樣,發出促狹笑意。
象牙白的沙發坍陷了一角,層層堆下草莓粉的柔軟毯子。
汗水浸透了蘇允的發梢,他摟着她,注視着她,不開口也覺得餍足無比。
“你瘦了,腹肌不好看。”
她控訴。
蘇允順着人,“好,我加強鍛煉,增……肥。”
她瞬間眉開眼笑,“就是,你要向嘟嘟學習,多吃點,有肉的男人最性感啦!”
蘇允默默想了一下嘟嘟的體型,艱難發聲。
“……我努力。”
般弱滿意了,仿佛想起什麼,伸出一隻細白的胳膊,搖搖晃晃,去撈滑到沙發底下的手機。
蘇允心一緊,滾燙的身軀又開始僵硬。
“我給邵臣打個電話噢。”
她晃了晃。
蘇允從鼻子弱弱地昂了一聲,很委屈,又不敢表現委屈。
般弱覺得怪可愛,肩膀蹭了蹭他。
她看了眼時間,撥通邵臣的手機号,“喂?你還在機場嗎?”
她被男主電到了,一個上頭,把這号哥們忘得差不多了。
“嗯,在機場。”
邵臣靠着樹,偶爾踢一腳邊上的小雪人,不知道是哪個倒黴孩子堆的,歪鼻子的,忒醜。他聽着手機裡那熟悉的女聲,微微沙啞,又像蘸了蜜,撩得他心弦發顫,又密密麻麻地疼起來。
他能想象得出,她是如何在蘇允面前撒嬌賣乖的。
他送的那雙手套,被丢在什麼地方了呢?門口?鞋櫃?還是沙發?會不會被不小心扯出毛團?
邵臣自嘲,這些都不重要了,那僅僅是一雙,手工的、粗糙的、不值錢的破手套而已,熱戀中的男女怎麼會關心它的命運?也許都不用等到明天,今晚她就換上了新的、漂亮的、值錢的手套。
就像他,被随便丢下,漫長煎熬的等待後,隻有一通冷冰冰的緻歉。
——對不起,我暫時不出國了,祝你玩得愉快。
他交往過一個前任,是個很漂亮但氣性很大的姑娘,她本來也是玩玩的,後來上了心,變本加厲操控他的生活。分手的時候,她把他送的東西全砸個稀巴爛,指着他鼻子罵,祝他喝水被嗆死,出門被撞死,女人被兄弟搶,一輩子空虛寂寞冷。
邵臣當時還笑笑,不以為然。
現在他終于體驗到了那種複雜難言的滋味,像是從萬裡高空,一墜而下,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可喜可賀,他遭報應了。
邵臣扯了扯嘴角,從兜裡掏出煙盒跟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