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3頁)

  般弱心道,弟弟段數高了不少啊,都能面不改色了。

  她站了一會兒,腳有點麻,站不住了,坐到最近的床邊,看着人操作打印機。大衣的帽子撤了下來,他後背仍然高大寬闊,筆直如松。

  可能又長高了兩三厘米吧。

  她不确定地想。

  他像是這座鋼筋城市裡的刺杉,屬于一種常綠喬木,枝幹峻拔,高直漂亮。但這種樹又是陽性樹,長在溫暖濕潤的氣候裡,也長在山谷、溪邊、村落邊,它向陽而生,不耐寒,不抗凍,受不了孤寂冷落的氛圍。

  就如眼下這般,他單單站着,身上便蔓延出了冷霧。

  拒人于千裡之外。

  一疊厚厚的、寬約兩指的文件遞到她面前。

  “這什麼?”

  周璨語氣平靜,“寫給你的情歌。六年。六首。”

  淡淡的油墨味飄散在空氣中,雪白的紙張印滿了曲譜。

  般弱低頭翻了翻。

  《逢冬》、《吞眠》、《碎池》、《薄墨》、《止水》。

  情緒從濃烈轉至淡薄,字迹從潦草釘向規整。

  字字落霜,寸寸成灰。

  他執着筆鋒,一點點殺死他内心的龐然怪物。

  “我到過沒有你的國度,從黎明,走到落日,從冰原,去到沙漠。我也見過很多,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情侶,其中有一對,跟我們很像,一個是流浪歌手,一個呢,是植物學家,我上午在街邊看他們接吻,晚上又在酒館看他們吵架——同一天告白,又同一天分手。”

  周璨平鋪直叙,“這樣看來,我好像幸運得多,也不該怨天尤人。”

  他抽出了最下面的一層。

  “這份,你還沒看。”

  最後一首情歌做了曲,卻沒有詞。

  歌名是一個句号。

  “我想我們應該到此為止的。”他說,“離開你的第六年,我已經把我所有的,龐大的,瘋狂的,不堪的,情緒碎片完美收束。我想,就算你現在結婚,就算我在角落哭成傻逼——我也不會去阻止婚禮的進行。你要想清楚。”

  最後五個字他加重了語調。

  是的,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再招惹我。

  怪物死了,不代表不會長出新的,更野蠻的,更血腥的。

  情緒壓抑到了極點,是會被百倍千倍反噬的。

  “周仙仙,你不喜歡我啦?”

  她卻是錯了意。

  周璨眼神勾住她,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