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頁)

  李仲明立即站起身來,報紙也沒看,嚷嚷道,“好事啊,我們去聯系中大,看能不能征集過來。”

  老先生直率,想的盡是好事。

  蔣複璁啼笑皆非,向下按按手,“你聽我說完!”

  哦,李仲明也發現自己冒然打斷了師兄的講話,又坐了下來。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拿我們館中所藏的董其昌紀遊圖冊說事呢。”他用手指點點李仲明手中的報紙,“你看看……那些報紙都胡說八道些什麼。”

  老先生趴在報紙上,看看标題,“咦?他們怎麼知道我們館中藏有這個東西的?”

  許佳聞弄到的資料還是比較詳實的,甚至連台北故宮所藏董其昌紀遊圖冊的編号都弄到了,多數内容并非胡說八道。不過,在最後一段,對台北故宮的管理、鑒定、核準能力提出質疑,這才是蔣複璁老先生生氣的原因。

  放下報紙,李仲明老先生有些茫然。這種事,已經超出他的思考範圍。

  良久,他說出一句讓蔣複璁和周工鑫兩人哭笑不得的話,“他們說的并不準确,我們館藏的那幅圖冊,正式名稱應該是《蘇松趙左臨摹董其昌紀遊圖冊》。”

  “那份圖冊算不得僞作,是正統的臨摹作品。”

  “其理由有二:首先通篇并沒有仿題跋、印章、更沒有留下玄宰的字号,因此不能算是赝品,隻是臨摹;第二,在這份圖冊中,趙左還另行創作了三幅。也就是說,有三十三幅臨摹董其昌,三幅自己創作的作品。”

  “所以,這份圖冊,不是僞作,而是趙左個人的習作冊。”

  “他們的報道不準确,我們應該糾正這些報紙的說法,以免誤導别人。”李仲明老先生是真正做研究的人,根本不懂官場、商場上的那些勾心鬥角。

  老先生口中的趙左,是董其昌的好友,也是董其昌的長期代筆人。趙左創蘇松畫派,明末知名的畫家,其繪畫能力并不遜色于董其昌。

  但趙左相比董其昌,有一大不足,董氏所具有的超凡書法功底是趙左力所不逮的。

  所以台北故宮所藏董其昌紀遊圖冊上文字很少,正是因為相比董的書法,趙左自認不如,才沒有動筆。

  李仲明正是依據“無钤印、無題跋、少題字、自作畫”這四點,鑒定這本圖冊,并非媒體上所認定的僞作,而是趙左的臨摹練習冊。

  聽完李仲明的說法,蔣複璁沉默無語。

  話說此時的學者,無論是台島,還是内陸,對待專業的态度,非常求真求實。遠不是三十年後,台北故宮那副拖拖拉拉,死不承認的無賴學者模樣。

  蔣複璁摸摸額頭,覺得按照李仲明的思路,倒也不錯——借助此事,将這本館内也頗有争議的董其昌紀遊圖冊,就此正名為《蘇松畫派趙左臨摹董其昌紀遊圖冊》。

  也算是結束一段紛争。

  “仲明啊,你整理一套完整的、有關這本圖冊的鑒定報告,明天給我。”蔣複璁真的有些累了,他靠在沙發背,說道,“我安排書畫部,内部讨論一次,争取在後天,給外界媒體一個詳實的答複。”

  他又回頭對周工鑫吩咐道,“明天安排老紀、繁中他們都過來,參與鑒定。另外,幫我聯系素心樓,問問錢師叔身體還好不好?能不能見客?就說我明天抽空去拜訪他。”

  相比師弟的單純,蔣複璁可謂聰明絕頂,老奸巨猾,他很快想到如何對付中大的方法。

  素心樓,是錢穆先生的住宅。蔣複璁為何要找錢穆?

  錢穆是新亞書院創始人,香江中大創始人之一。在中大,錢老有着無與倫比的影響力。蔣複璁找他,無非是想要盡快将此時壓下去。還有就是,看看能不能将這兩幅畫“募捐”上來。在他看來,這件事應該不難,中大嘛,畢竟不是外人。

  為何要這樣說?還得從錢穆說起。

  錢穆老先生雖然隻比蔣複璁大三歲,但輩分整整大一輩。

  錢老十六歲開始擔任教師,二十年代末便開始擔任燕大和北大的教授,當時蔣複璁還在北大跟着老師讀碩士。錢穆與蔣複璁的恩師蔣夢麟是同事,兩人關系非常好,因此他就天然就漲了一輩,成了蔣複璁的師叔。

  中大這些年因為錢穆的關系,和台北故宮的合作、交流以及研究,很多。

  因此,蔣複璁很自然的認為,這件事應該不難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