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父親留給我母親還有三個姐姐的遺産,而我,則繼承了這裡,還有一座小瓷窯。”嘉妮聳聳肩說道。
盧芹齋一生很傳奇。
幼年父親去世,母親再嫁,他不得不初寄養于遠房的堂叔家。十二歲被堂叔送到南浔張家做仆人。
在張家,他遇到生命中的兩個貴人。
其一就是張家所開設的古董鋪子——雅文齋的大掌櫃辛酉。辛酉是江浙一帶有名的古董鑒定師,見盧芹齋聰明伶俐,又勤奮懂事,便手把手教他古董知識。
另一個貴人則是張家大少爺,就是日後國民黨四大元老之一的張靜江。
1902年,張靜江任清廷駐法國商務參贊,見其聰慧,便将盧芹齋攜往巴黎。也因此,盧芹齋得以走出國門,來到巴黎。
張靜江在巴黎開設“運通”公司,售賣華夏的瓷器、字畫等,将收入悉數資助孫文,支援辛亥革命,而盧芹齋成為公司的副經理、經理,并最終負責這家公司在國外的貿易。
在這一過程中,盧芹齋的眼界被徹底打開。他找到一條來錢更快的門路,那就是将華夏古董推銷給西方收藏家、博物館。
這家“運通瓷窯”說不定就是當年張家産業之一,至于最後為何會落在盧芹齋的手中,可能是張靜江張老的贈送,也有可能是盧芹齋的贖買,當然,也有可能是貪墨……
嘉妮沒有其父的經營水平,成年後接手這座瓷窯,便開始走下坡路。
她的興趣是藝術,是時尚,是愛情,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亂糟糟的瓷窯。這家在四五十年代很紅火的瓷窯,被她經營的亂七八糟。
這不,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顧客,制瓷廠那邊也有一個多月未曾開新窯。
她出身豪闊之家,從小大手大腳慣了,這些年窯場的收入,已經被揮霍一空,手頭正拮據呢,今天遇到盧燦一行,便自告奮勇的擔當起翻譯工作。
“盧先生準備收購制瓷設備?”聽盧燦說完此行翻譯工作的重點,嘉妮坐在那裡,用食指和大拇指支撐着下巴,眼神有些飄忽的問道。
盧燦心頭一動,嘉妮所擁有的運通瓷廠,雖然規模不大,但畢竟是行業中人,由她牽線搭橋,自己要省事很多。
“嘉妮小姐如果有門路,還請多介紹。”盧燦笑着說道。
她撩了撩額側垂下來的劉海,“這是好事。不過,盧先生,這不應該算在翻譯的工作範疇吧?”
“事成之後,按照成交價的百分之二給予獎勵。”這女人典型的歐洲性格,要價很直接,盧燦揚揚眉,說道,“你看怎麼樣?”
“盧少都需要哪些設備?我安排人幫你搜集資料!”嘉妮很爽快點點頭。
“兩台粉碎機,一台D級,一台E級……”
剛等盧燦開個頭,就被嘉妮訝異的打斷,“E級?恐怕用不到吧。”
粉碎機按照粉碎顆粒的直徑大小,分為A—F六個級别,普通的面粉機,不過是B級粉碎,一般的制瓷廠,瓷坯粉碎等級為C級就足夠了,自己家的運通瓷窯,也不過是D級,這還是用來燒制特定瓷器才會開啟。
至于E、F級,一般用在軍工或者科研領域。
可面前這位年輕人,竟然要E級粉碎機!嘉妮也算是半個行家裡手,忍不住出言打斷。
盧燦點頭确認自己沒說錯,“需要一台E級粉碎機。”
為什麼要如此精密的粉碎機?這涉及到另外一種制瓷做舊工藝——老瓷片粉碎回爐。
市場上最難被儀器設備也就是碳十四檢測出來的做舊手法,就是老瓷片複燒做舊法。将市場上或者老窯口挖出來的瓷片,用碾子碾碎,過篩,重新拉坯,上釉複燒,再經過做舊處理,燒制出來的瓷器,碳十四根本就無能為力。
鑒定這種老片兒複燒赝品,需要靠眼力——瓷片粉碎拉坯與粘土拉坯,還是有輕微的差别,瓷器行當中的老手,還是能辨别出來的。
因此,老瓷片複燒做舊,最關鍵的一步就是老瓷片的粉碎——粉碎的顆粒越小,複燒出來的瓷器越沒有破綻。
《金石秘錄》中記載的方法是碾磨法,盧燦嫌棄費事,直接采購一套E級粉碎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