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康丁先生,你覺得利摩日制瓷工業,還有前途嗎?”盧燦的眼睛黑漆漆的盯着他。他并沒有問對方洛奇證券的做法對錯與否,而是換了一個更大的概念。
康丁吃驚的看了對方一眼,不明白這個年輕的顧客為什麼這麼問。不過,有些話,真的隻适合與陌生人交談。眼前的東方人,雖然年輕,可身上有着一種說不出的飄逸氣質。
“利摩日以瓷器聞名世界,他們還能有第二種選擇嗎?難道還真的讓那些窯工重新回到牧羊放牛的農民生活?”康丁嗤笑一聲。
“這就是一個轉型、分娩期,我并不認為這是壞事。”他揚揚手,氣勢逐漸昂揚。
“法國瓷器工業需要涅磐重生,就必須要淘汰掉足夠多的毀壞它根基的病體,隻有在這場殘酷的市場淘汰中存活下來的,一定可以成為精英,一定可以代表法國瓷器工業,重新崛起。”
“利摩日會有這樣的瓷器企業嗎?”盧燦緊追着問道。
“有,而且不少。”他立即接口道,“柏圖、萊諾、森德、哈維蘭這些瓷廠,完全具備獨立研發新配方的能力,他們現在也在這麼做。像萊諾就做得很出色,他們吸取英國和德國制瓷工藝,開創性的提出法國薄瓷這一概念。”
他所提到的法國薄瓷,正是萊諾工廠在十多年後聞名世界的頂級工藝瓷,堪稱英國骨瓷最大的競争對手。另外,薄瓷對高嶺土的要求并不高,它對骨粉的要求很高。
呵呵,别忘了,利木贊大區是法國著名的農牧區,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骨粉。
萊諾工廠,這一突破舉措,确實對症下藥。
康丁已經被盧燦挑起興緻,他揮動手臂,“利摩日制瓷工業,基礎深厚且紮實,完全可以走出一條擺脫對高嶺土嚴重依賴的新路子。”
“他們現在需要的是支持,資金的支持,政策的支持,可是,我們的洛奇證券,卻偏偏選擇此時撤出利摩日,轉向于造船、鋼鐵和石材工藝。”
他所提到的這三條,都是朗斯工業的支柱産業。資本趨利,洛奇證券做出這樣的選擇,也無可厚非。但很顯然,康丁不這麼認為,他的語氣很鄙夷且有些憤怒。
“這是對利摩日、對法國瓷器工業的背叛!這也違背了經濟發展的規律。”
盧燦瞬間明白,為何洛奇證券在搬遷之前,解雇這樣一位頗有才華的員工。
康丁一定是這場搬遷活動的堅決反對者。
這并非一個輕松的話題,康丁說完後,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要對這年輕人說這些?他歉意的對盧燦笑笑,然後揚揚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盧燦對他聳聳肩,做了個同情的手勢。這是一個人才,他的判斷是精準的,他的目光是銳利的,隻是,現在的自己,真的能将他招攬至麾下?
盧燦沒急于挑開這個話題,而是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貨品上。
康丁的經濟收入不錯,而且相當有品味,這點,從他拿來展售的生活用品就知道。
剛才被買走的面包機和咖啡機,其外觀造型非常雅緻,是法國最大的廚具小家電生産商賽博集團的好貨色。
擺在盧燦面前第二個藤箱中,放置的是一對微微泛黑的燭台。盧燦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整個人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這是一對中世紀羅馬風格古董燭台。
燭台這種物件,在電燈發明之後,就褪去它原本的職能,變成西方家庭中不可或缺的裝飾品。在西方,燭台收一直是熱門收藏品類之一,它分為金銀器燭台、琉璃器燭台、木質燭台以及後來的鐵藝燭台、瓷器燭台這幾種類别。
這對燭台,高有四十公分,底座為直徑二十公分的圓盤,燭盤形狀為直徑十公分的波斯菊形态,幾瓣花瓣弓起後再垂落形成燭淚池,花瓣的中心有一根三公分長度的細銀針,這是燭針。在底座圓盤和燭盤之間的支柱,為羅馬柱形态——八塊隆起的圓弧包裹着柱心,柱心的直徑約為五公分。在距離燭盤三分之一處,是雙層内凹的包金,這是燭台持手處。
整個燭台,線條優美,古樸典雅、端莊大方。
“這應該有些曆史吧,為什麼不留下來做個紀念?”盧燦指指這燭台,疑惑的問道。
康丁的笑容有些勉強,“這是我祖父傳下來的東西,原本我們兄弟也準備留下來做個紀念。可是……”
他攤攤手,有些無奈的說道,“我弟弟收到劍橋大學的留學許可通知,而我……恰恰又丢了工作。我們兄弟兩人,準備離開利摩日,他去劍橋,我準備去倫敦,那裡是歐洲真正的金融中心,離我弟弟也近。”
“所以,我們需要一筆準備金……”
他準備去倫敦?還有一個弟弟?留學劍橋?
“恭喜!劍橋的門檻,很難邁入的。你弟弟一定是個聰明而勤奮的年輕人!”盧燦笑着奉承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