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隻要對比七八十年代的東瀛和九十年代後期的中國,就不難發現,兩者有着驚人的相似:在經濟高速發展的刺激下,社會潮流迷失于西方的科技、文化、制度等等之下,将自有的、美麗的、古老的、深邃的傳統文化、技藝抛棄。東瀛社會的整體反思,起于沉淪的十年,而内陸的整體醒悟則來自于京城奧運會。
将九件莳繪裝好,尾行煙子将其放在小展櫃上,這時,她才注意到,這位年輕人的不遠處,跟着兩位身形彪悍的人物,應該是安保人員。
其中一位安保走上前,将幾個紙袋拎起,尾行煙子笑着對其躬身,可惜對方沒什麼表情。她的眼光重新落在眼前的年輕人身上,心底嘀咕,這人什麼身份?竟然還有兩名安保?
對面的年輕人買完東西,似乎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尾行煙子不得不再度躬身問道,“請問……還有什麼能幫您的嗎?”
“你……剛才說過,家中還有幾件老莳繪,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見識見識?”
“啊?您還需要?”這年輕人已經購置了自己全部作品,怎麼還不滿足?尾行煙子有些狐疑,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圖謀?難道他看上自己了?
否則,這行為難以理解啊?
另外,父親的幾幅作品,還有家傳的那些精品莳繪,尾行煙子現在有錢了,她又有些不舍得出手。
正躊躇着該如何拒絕這位年輕人的要求時,旁邊的禦木本店中,走出來一個女孩子,和那位年輕人開始交談,挽着他的胳膊,神色很親昵。
噓,看來自己多想了,這位女人姿色自己看着都羨慕。尾行煙子心中安定下來的同時又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兩人的語速很快,語調聽起來應該是華人。那位年輕人笑着從剛才那保镖手中,拿過一件珠寶盒,打開後給那女伴看,然後又指了指自己。
他應該是在誇贊自己的手藝。
尾行煙子面帶甜甜的微笑,對扭頭看過來的女人微笑躬身。
那女人很漂亮,面如圓月,肌白如珍珠,言止中很有氣度,對自己的笑容,帶有淡淡的威嚴。
盧燦正在對田樂群解釋,什麼是莳繪,已經自己所想到的如何突破東瀛珍珠市場的藩籬。納徳軒的珍珠設計并非強項,但如果真的做好莳繪珍珠,一定可以用這種特色産品,撬開東瀛市場的大門。
“阿忠,你去購置兩顆圓珠,最好是珠钗,單珠的那種,要一模一樣的。”
莳繪确實很美很精緻,可是田樂群不太相信,小小的珍珠上,能做出什麼花樣?盧燦隻得讓丁一忠去購置兩顆珠钗,自己雖然不懂莳繪,但對漆器的描金手法,還不陌生,他準備現場演示給田姨看。
“您好,我可以借用您的漆盤,還有莳繪筆用一用嗎?”
尾行煙子怔了怔,盡管不明白這位年輕人要自己工具幹什麼,可還是将自己的那套工具端上櫃台上,伸手示意。
莳繪工具主要有四大類。
底漆刷,刷漆用的,這大家都懂,有平刷、細刷、柔刷等。
粉筒,很多人沒見過,《髹飾錄》中稱之為雪下,其制作是簡單的,小細竹筒,一端削斜,一端裹以沙羅,主要用于撒金粉,因為東瀛莳繪工藝成熟,對于工具分類明确,因而看似普通的粉筒也分化出很多的品類和用途。這位攤主的工具箱中有六把粉筒。
盧燦不懂得粉筒的用法,不過沒關系,稍後隻是演示,用不到它。
莳繪筆,這主要用于描色的,也就是金銀粉灑在将幹未幹的漆面上後,用莳繪筆繪圖案。分類也很細緻,有小至牛毛尖的特細筆,也有厘米寬的排筆。
盧燦挑出一根沒開封的特細筆,在手指間滾動,熟悉筆杆的柔韌性。這支筆,是稍後的主要工具。
最後一類工具就是沙磨。東瀛莳繪最早使用的沙磨是碳墨,在莳繪完成時,最後一道工序用碳墨打磨出光彩。現在嘛,碳墨還在用,但更多的是用沙紙或者紗布。
丁一忠很快送來兩支一模一樣的單珠钗,頂上綴着一顆直徑有五毫米的白色珍珠。
“田姐,你看這哦,這顆珠钗樣式是不是有些單一?”盧燦遞給田樂群一支。
确實,這支珠钗混銀钗柄,頂端綴着一顆珍珠,有些素淨,适合上年紀的女人佩戴。可是,現在的珠钗設計,基本都是這種啊?
田樂群笑着,看盧燦又該如何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