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如此鑒定,那就錯大發了!
其次,如果鑒定功底再深厚一些,極有可能将這件瓷器當成中國外銷五彩瓷!
是的,這種錯誤鑒定的前提,必須是有一定功底——他能從瓷胎上辨認出具體時代,和高嶺土的出處!
這件大盤的盤底,有輕微的漏釉,有兩處黃豆粒大小的褐黃色瓷胎露出,東瀛人稱之為“蟲食痕”。
有鑒定功底的人,是可以從這兩處瓷胎,判定出它的生産年代——十七世紀中葉,也就是1650年前後。
這一時期的歐洲瓷器,尚處于待發展狀态,哪有如此高超而成熟的“紋飾系統”及“金繪”工藝?
它隻能出自于亞洲瓷器!
而亞洲瓷器,當時最為盛名的隻有中國瓷器,當時貌似也隻有中國瓷器,才具備這種“金繪”手法——它是五彩瓷工藝中的一個分支。
因此很容易讓人判定為這件瓷器是出自明末清初的江南景德鎮!
它的誤導不僅僅隻有年代,還有高嶺土!
露出部分的瓷胎,質地細膩,細看後有一丁點的麻點,這是高嶺土含錫量過多的表現——錫在高溫融化時,會與氧化矽産生反應,凝固成黑色小芝麻粒。
這種現象表現最為明顯的是閩省窯口的瓷器上,譬如在東瀛非常有名氣的建窯天目釉茶盞、黑釉茶盞中,都有這種表現。
因此,這件瓷器的高嶺土,應該出自閩省,也就是中國。
既有年代佐證,又有瓷土佐證,那麼,将它鑒定為中國瓷器,似乎也就成為必然正确的選擇!
如果真的做出這種鑒定,那就是“專家鑒定級錯誤”!
剛才盧燦就差點将這件瓷器當成中國明末清初的五彩外銷瓷!
最終讓他找到正确答案的是感覺。
是的,感覺!他經手過難以計數的瓷器,明清兩代的五彩瓷同樣上手無數,那種對國瓷的感覺已經深入骨髓。
他雖然通過眼睛,判定這件瓷器是中國瓷,但感覺始終不對味!
因此,他将這件瓷器舉起來,再度細細看過一遍,終于被他發現一絲蹊跷。
這件大盤中央的歐式建築紋飾上,有三個結構非常精巧的漢字紋飾——“周辰官”!這種留名方式,已經堪比師門的“玖寶閣”花體留印!
這是“周辰官”的特别紋飾!
有漢人工匠的名稱镌刻,那不又能證明是出自中原的嗎?
還真不是這麼算的!
周辰官是誰?
清初景德鎮官窯督導官郎廷極的《北軒爐火記》(這是郎廷極有關景德鎮建窯經曆的一份筆錄)中提到過:“……周勝者,時任辰官,景窯負把……遠竄海外。”
辰官是窯口的一種低級小吏,負責窯口辰時火頭的掌控。前文也曾經提及,燒窯時,火頭掌控往往是“把頭”的最高權力。這位周勝,就是一位副把頭,同時他還是景德鎮某一官窯的辰時火頭掌控者。
因此,可以說這位周辰官,肯定是為技藝精湛的老窯工——否則他也不會被一省巡撫郎廷極記錄在心。
那麼周辰官跑到哪兒去了?
東瀛!
清兵入中原,反清複明的仁人志士很多很多,也有許多有血性的工匠,不願為清廷效力,他們拖家帶口,要麼南逃,要麼東渡。周辰官就是東渡躲避戰火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