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盧燦的驚訝,拖長音調。讓自己評論他的作品?這話怎麼說的?求點贊?
“老先生的宏著,自然精彩!”
老先生眯眼,顯然不滿意盧燦的敷衍态度,“剛才聽你評價英國水彩畫,很有想法啊?怎麼評價我的書籍,就讓你這麼為難?”
“你我素不相識,你更不欠我什麼,有想法,直接說就是!”
呃,這不評論,還有意見了?
“蘇利文教授,也許,你覺得剛才我的說法,有欠誠意?”盧燦的反問,讓蘇利文一愣,難道是真心贊賞?連阿欣都有些暈,剛才那句話很明顯是敷衍的呀?
盧燦選擇蘇利文對面的長條凳上坐下,很正經的說道:“我說的很認真!”
“古往今來,談中國山水畫的文字、文章數不勝數。有些說的很系統、有些說得很精妙,有的很嚴謹,可是……”
盧燦手掌一翻,“那又有什麼用?這些書籍的作者是華人;面對的讀者也是華人。這些書籍,都是以華人的語境,在闡述自己的觀點。”
“它們對于将中國山水畫推向世界,尤其是英語世界,其作用基本為零……”
孫瑞欣已經明白過來,阿燦在這段話中,用了一個詞“語境”,也就是說,蘇利文的著作,無論他表達的觀點怎樣,隻要不太離譜,它都是有價值的。
其價值所在,就是在英語世界,用歐美人能體會到、能感知的語言,來表現中國山水畫的優美意境。
是的,孫瑞欣的想法完全正确,這就是盧燦贊賞蘇利文這三本書的根本。
語境,這一詞彙是衡量一本翻譯作品是否優良的重要指标之一,它也适用于藝術表現的诠釋。
蘇立文作品的讀者對象,并不懂中國山水畫、也不懂得如何欣賞,所以,在他們觀賞中國山水作品時,對中國曆代山水風格的特色,和山水畫表現的手法、過程和旨趣,并不是清楚、一目了然的。
但有了蘇利文作為中介,那就不一樣。
他潛心研究中國山水畫作多年,懂得如何将深邃的中國套語,利用自己的母語進行改造,向英語世界的讀者,講述這個獨特的藝術傳統。
他把對中國藝術中的創作、欣賞和批評的方式,巧妙地納入英文的語言及思維的框架結構之中,并因此赢得英文世界的認同。
這就是他的作品貢獻!
因此,他的作品中,對于中國山水畫,究竟有多少獨到的見解?究竟有沒有非常缜密而嚴謹的考證?都已經退居次要地位!
這番話,蘇利文也聽明白了,怔怔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撓着卷發……是的,盧燦的話雖然全是贊賞,可是,對于一位有追求的學者來說,還是燒心的——誰也不願意聽到自己的著作沒有内涵——盡管盧燦一字未提,可話語中這種意思掩蓋不去!
許久,蘇利文回過神,向盧燦伸手,聳聳肩,表情有些無奈,“你……是我見我最年輕的藝術評論家!你很優秀,小夥子,能告訴我,你的老師是哪位?”
這次,盧燦很愉悅的與他握握手,話語中透着一點俏皮,“您是問我的歐美藝術的老師?還是……中國傳統藝術方面的老師?”
老頭子從桌上哧溜下來,哈哈一笑,“自然都想知道。”
“來自香江,您可以稱呼我維文。教授我歐洲藝術史的教授,是香江中大的路易斯·嘉裡先生;教授中華傳統藝術鑒賞的……”
他聳聳肩,笑着說道,“那就多了,譬如我爺爺盧嘉錫,他當初也是中大教授;又譬如内陸收藏大家張博駒先生,他更擅長戲曲;還有台島故宮的漢學家李林燦老爺子……”
他在中國住過六年,對中國的禮節還記得一些,竟然對盧燦一抱拳,“原來是名門之後……哦,名師高徒!”
說實話,這些名字,蘇利文一個沒聽說過,但被盧燦一個個列出來,很有氣勢的。
暈!你抱拳算什麼禮節?現在誰還玩這個?再說了,哪有前輩跟晚輩抱拳拱手的?
算了,跟着節奏走吧!盧燦同樣抱拳,笑着對他的手腕努努嘴,“老先生,您的課程……”
老先生一撩手腕,臉皮直抖動,“诶呀!都快下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