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鬥盦并未止于“二吳一趙”的融合,從弱冠之年一直到進入古稀,他對“古典”一脈的忠實追求始終沒有停息,對于戰國、秦、漢玺印的臨摹和研習伴随他的一生。在五十歲以後,他潛心古玺形式的創作實踐,也就是這一時期,他對鄭石如的隸法,鑽研極深。
秦玺漢章,這一古典式的篆刻系統,成為小林鬥盦作品形式序列中的主要類型之一。
小林的篆刻作品古樸典雅,追求完美之神暢,盡顯東瀛印人的認真、勤勉,以及注重細節的風尚。又多嚴謹,承古法,對中國古代書法篆刻精神的沿襲,甚至被東瀛現代派認為是過分吸收、依賴中國傳統而少見個人風格(在這一點上他的評價不如梅舒适),但無論在日本還是中國,以小林鬥盦為代表的傳統派篆刻,仍然被認為是書法篆刻的最高品格。
得知他是香江虎園博物館的盧燦,老先生同樣張大嘴,繼而欣喜的站起身點點,算是還剛才盧燦的行禮——盧燦在文博界輩分小可地位不低。
“鬥盦先生,這次來歐洲,是考察這裡的針刻法?”盧燦笑着問道。
老先生笑着點點頭,“明熠(盧燦,字明熠)的聰慧,老朽佩服。”
針刻法是镌刻的一種類别,又稱針刻版(畫)是指一種凹版印刷的工法,用尖鋼針或較罕見的金鋼石尖筆,直接在銅版或鋅版上刻畫;也指以這種方法完成的版畫。
這種镂刻過程會留下極細微的粗糙邊緣或毛邊,印刷時會産生柔和的線條,這是直線刻線法的顯著特征。
歐洲在針刻法上,有着相當獨特的研究——他們利用現代電動刻針技術,在瓷闆上進行成品雕刻、注入色釉,重新回爐低溫燒制,形成二次着色版畫,極具觀賞性。
由于技術原因,國内此時根本就沒有這種技法,而東瀛則一直很少研究微雕針刻技法,所以,盧燦能快速猜到對方的用意。
老先生遺憾的拍拍桌子,怅然道,“真是遺憾,我從西德波恩,轉道哥本哈根,再到愛爾蘭(韋德伍奇的總部),最後又到利摩日,曆時三個多月,都沒能見識真正的針刻法。”
1968年6月,為慶賀女王加冕十五周年,韋德伍奇制造的一幅《維多利亞女王巡視歸來》的金彩瓷版畫,在倫敦亮相——其畫面上裝飾的地毯、女王裝束上的衣襟,還有頭上的王冠,都是采用針刻技術重新上色,進行二次回爐後,異常絢麗。
一時間,歐美陶瓷行業為之震驚,将其譽為瓷器再繪的神器。也因此,這項電動針刻技術于1968年發明後,一直被歐洲視為“尖端保密技術”,參與研制的各大瓷器廠,簽訂保密協議,嚴禁對外公開。
小林鬥盦雖然在亞洲文博界名望很高,可想要在歐洲現場觀摩針刻瓷闆制作過程,基本沒可能。
看老先生說得凄惶,盧燦摸摸嘴角,主動說道,“鬥盦先生如果能在利摩日多逗留兩天的話,也許,我能想到辦法,不過……不知道成不成。”
“真的?!”老先生噌站起身來扶着咖啡桌,,殷切的盯着盧燦。
還真是印癡!不過是觀摩電動針刻法就如此不淡定?
這種技法,現在是保密的高超技藝,可是,二十年後,激光針刻技術出現,迅速讓電動針刻被淘汰,成為爛大街的技術——街頭刻牌印刷都用它。
盧燦對這種技法可沒興趣。
他連忙拽老先生一把,笑着解釋,“我恰好認識利摩日圖盧茲瓷器廠的老闆托馬斯。不過,可能要花費精力,和他說說,所以您需要等候兩天。”
圖盧茲瓷器?利摩日八大瓷器品牌中,規模靠前的一位,小林鬥盦自然聽說過。他燦然的笑着坐下,對盧燦連連點頭,“那……太感謝,十分感謝!”
阿欣有些奇怪的看看盧燦,有些疑惑,可現在不好問——盧燦的表現,太熱心,不太像他平日的舉止。
是的,盧燦有點小心事。
虎博東洋館将在八月中旬開館,可一直缺少一位優秀的東瀛大師鎮館,并且能帶領研究中心小組開展東洋文化研究。
李林燦的原意是從東瀛邀請,可是這件工作落實的不太順利。
這不,小林鬥盦撞上門來,盧燦自然不會放過。對方真的很合适,他即對中國傳統文化有很深研究,同時對東瀛的繪畫、篆刻、書法及瓷器也有獨到見解。
至于他對東瀛的書經文化不了解……沒關系,去東京大學、帝國大學、早稻田大學等幾所學府,邀請一些“想出名而未出名”的教授和學生就足以——虎博的東瀛經學藏品不多。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手驚豔世人的篆刻手藝,這同樣是虎園博物館的短闆。
至于觀看電動針刻這種事情,對小林鬥盦是大難題,可對盧燦而言還真的是小事一樁。
圖盧茲瓷器廠的老闆是哪位?當年經嘉妮介紹,與盧燦交換藏品而認識,最後将自己的東方藏品,全部出售給盧燦的那位托馬斯。
圖盧茲瓷器這幾年發展的不錯,終于從前十的魯瓦瓷器,躍升到利摩日前五的圖盧茲瓷器,在歐洲瓷器行當中,頗有名氣。圖盧茲瓷器就有這種電動針刻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