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它的産品有直接關系——黑瓷從來沒有真正走上社會高層圈子,基本都是以當地人民群衆的日常生活用品為主。
但這并不意味着堯頭窯黑瓷沒有收藏價值,盧燦記憶中,2006年香江佳士得春拍,一尊唐代堯頭黑瓷刻花鼠頭大罐,最後成交價1172萬港紙,從而掀起堯頭黑瓷的收藏熱潮。
手中的這尊大罐,高度約35公分,口徑十五公分,平底,底徑二十公分,腹徑約三十公分,器形敦實簡約,釉色黑亮厚重,罐蓋為猴頭紐,罐壁厚實。
罐身刻畫花鐵鏽花,青黑對比,這是堯頭窯一絕。
匠人們做好的毛坯施釉後,以刀代筆,随意娴熟的寥寥數刀,一幅簡約的桃林圖,就躍然其上;鐵鏽花、青花則色彩對比強烈,明快清晰,質樸大方,所繪紋飾淋漓暢達,精緻潇灑。
這是堯頭窯黑瓷中的精品,不知怎麼流落到洛杉矶。
盧燦欣賞片刻,随即蓋上罐蓋,不動聲色的将大罐,放在一邊,又拿出第二件。
這一件依舊是堯頭黑瓷,三耳敞口罐,頸部收縮,口部闊大,是一尊唐代取水器,造型相當别緻,可惜的是,這件取水黑瓷罐的檐口有沖,對其價值有些影響。
這兩件都是真品無疑。
手指在沖口摸摸,盧燦對那位攤主做了個示意——這是為殺價做準備的。
馬丁·斯科塞斯在洛杉矶從事藝術品交易二十年,雖然生意規模不大,可圈層網絡不小,經曆也頗為豐富,他能感覺出來,這位東方年輕人對這兩件黑瓷還是頗為滿意的,心中正盤算着,稍後如何給自己的兩位朋友提示一下,該怎麼擡高價位?
忽然見盧燦望過來,而且還在沖口上示意,馬丁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旋即笑道,“這也是曆史的證明!歲月的印記!不是嗎?”
呵呵,還真會說話。
盧燦笑笑,沒接茬他的言語,又拿起一幅卷軸,示意阿璃搭把手,将其撐開。
這是一幅典型的東瀛浮世繪裝幀風格,剛才盧燦說要來自東方的古董,這兩位年輕人估計也不懂得中國繪畫與東瀛浮世繪的區别,将它也帶過來。
雖然略有些失望,不過,這件東西還真不錯,是東瀛江戶時代的黑白繪。
黑白繪是東瀛浮世繪的早期産物,最著名的人物,莫過于“菱川師宣”。
此人在東瀛,素有浮世繪的創始人的美譽。
浮世繪來源于早期木版畫,菱川師宣是當時有名的版畫師,他所作繪本的特點是大畫面,跨頁對開,文字被壓縮到上方五分之一左右的位置,形成了與傳統版畫截然不同的風格。改變有史以來插圖從屬于文字的傳統形式,強調畫的視覺沖擊力,使得版畫成為出版物的主要内容——從這一點來說,他還是東瀛漫畫的創始人。
到了1680年,菱川師宣将畫面從冊裝圖書的形式中徹底獨立出來,創造了單幅版畫,日語成為“一枚摺”(“摺”意即“拓印”),這是浮世繪的典型式樣。
這幅浮世繪是背竹紙裝幀(背面貼厚厚的竹紙),典型的東瀛裝幀風格,因為底襯很厚,導緻畫面有相當的折損痕迹,另外,畫面黑白色保存的不是很好,有兩處暈染。
這些都需要急救。
整個畫面,是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式稱呼應該叫做“花見之宴”。
花見是東瀛的一種民間習俗,意思即賞花。在日文中,花字單獨用時多指櫻花,因此,花見若無特定,多指觀賞櫻花。
整個畫面中,彈唱兩人,起舞藝伎一名,觀賞者三五成群,遠處還可見兩名身着補丁服飾的役者,構圖很雅緻。
這幅浮世繪,有菱川師宣之風,盧燦連忙将畫幅展開,果然,在畫面右下方的簽章,清晰無比——“師宣”,旁邊還有兩枚收藏章“清倍”“凫水”。
師宣自然是菱川師宣的钤印。
清倍,同樣不凡。
前文曾提到過鳥居清信(東瀛浮世繪役者繪的創始人),這位“清倍”就是鳥居清信的弟弟,同樣是江戶時期的鳥居畫派重要的畫家,而“凫水”則是鳥居家族第三代畫師。
這幅浮世繪,菱川師宣創作,後流落到鳥居家族收藏,并留存好幾代。
也不知為何,流落東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