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臨山城前的那頓盛筵邑塵的層逆便不浮現一抹愉悅欣慰的笑容那士、八個一年多來晨昏共處的同窗好友委實為她這段北上求學的日子言上一個最鮮活熱鬧的句點。
是的句點;她已決定等立春冰融之時便要提早赴壇島與家人團聚說來這在年前方做下的決定表面上着來雖有點倉卒其實已是她考慮了一個多月後才終于确認的結果。
京城一年于求取知識上雖不能說毫無收獲但所得與她當初預期的畢竟有段差距更何況身處這國内最高政權的所在地日日所聞、天天得見的全是些令人憂心焦灼乃至氣憤慨歎的消息所以邑塵才會動了辍學的念頭心想不如提早些時過去跟家人會合屆時若檀島日子單調沉悶那就再按原定計畫停留一年之後自己先行返國回杭州老家去。
她和順心在去年暑假他回來時已悄悄約訂百年之盟順心十分高興雖然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他們兩個當事者之外就隻有權充見證的如意但他們慎重其事的為邑塵戴上一隻玉環臉上的笑意久久不去仿佛未來的幸福已完全掌握在他手裡成了具化成形的實體一樣。
相較于他的笃定邑塵的反應與感受便顯得有些輕忽飄缈了好像隻是做了件誤做的事而非想達到的心願一樣。
甚至連順心幫她戴上玉環時她的表現都不若稍後他遞給她一本書時來得興奮。
革命軍看清楚書名之後邑塵的雙眸也跟着亮起來。鄒容真的完成它了聽說佳評如潮;
是五月間才由上海租界内的大同書局秘密印好發行不過短短幾個月已再版二十次銷行百萬多冊了。
那為什麼我在學堂内從未見任何人捧讀呢?
傻瓜順心笑道:你念的這所學堂是朝廷開辦的怎麼會讓你們公然閱讀這本書呢?
說的也是既然如此暢銷一定造成搶購風潮吧你才剛回來不久怎麼有辦法幫我帶上來?
順心指指如意道:那就要問信祥的未婚妻??。
邑塵失笑着說:哎呀你們瞧我胡塗的信祥是鄒容的好友别人買不到送有得說他怎麼會拿不到呢是不是?
一想到裡頭也有信祥的付出與心血我就覺得好驕傲。如意毫不掩飾她妻憑大貴式的甜笑容。
邑塵在一旁早已迫不及待的翻将起來并默念道:革命者天演之公例也;革命者世界之公理也;革命者争生救亡過度時代之要義也;革命者由野妥而進文明者也;革命者除奴隸而為主人者也。着到這裡她随即擡頭跟如意說:如意你的确可以覺得驕傲曾為這麼一本精采的書盡力曾為像鄒容那樣一位朋友效勞信祥實在是個幸運的人。
對這本書他幾乎已經可以倒背如流了如意正色道:尤其是那最激昂慷慨的一段:革命革命;得之則生不得則死;毋退步毋中立毋徘徊此其時也此其時也;]說得真好其對是不是?
我認為書裡最中肯、最深入的比方是他提出了革命與教育必須并行的理念不但革命之前須有教育革命之後一樣且甚至更須有教育真乃獨到之見。順心亦由衷的誼歎。
可是邑塵憤起了書問道:聽說鄒容已被收監入獄了是不是?
經她這麼一問順心兄妹的臉色都立刻黯淡下來。是的他是在接到章炳憐入獄的一封信後慨然勇赴巡捕房自首的。
光緒本來就如章炳麟在蘇報上所說的是載??小醜不辨菽麥朝廷命令江蘇巡撫恩壽去聘請英籍律師向上海租界的會審公廨提出控訴指稱章炳磅、鄒容等人侮屏元首根本是老羞成怒的行為嘛如意忿忿不平的說:想不到上海租界工部局還真的在六月三十日拘捕了章炳麟入獄他既是上海言論界的權威也是革命陣營中重要的國學大師信祥跟我說過自鄒容今年回到上海與章炳螃一見之下即成莫逆大師賞賜鄒容的少年英發生氣虎虎鄒容則毅佩章炳麟的學識淵博意志剛毅。
順心頻頻颔首接下妹妹的話尾跟邑塵解釋道:我想最重要的是大家志同道合熱心革命所以明明當時沒有同時被捕鄒容仍在接到信後毅然決然的前去陪伴章炳憐。
那樣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卻硬被抑郁在黑暗無光的苦牢裡邑塵滿心挂傻的說:順心我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因為那樣實在太殘忍了。
是很殘忍沒錯但他們兩人現在畢竟是被收押在租界内隻要租界當局不接受朝廷的引渡要求我相信章、鄒兩人也就不會有立即的生命危險。
若不是這樣我看信祥早抛下他即将完成的學業回國來探視好友了。如意應是最了解未婚夫想法的人了當然也推測得到他可能采行的做法。
好了别再為鄒容操心了我想他跟我們每一位同志一樣都是志在流血才會自願入獄他這本著作已然震醒了民族的靈魂革命之業仍須他特績投入;吉人天相我相信他們兩人一定很快的就能恢複自由再繼續與廣大的革命軍并肩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