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先前鐘老爺子同他說的那些話,傅老爺子歎了一口氣。
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身體狀況了。
是沒什麼問題,也沒病,但也确實在一步步走向終點。
他撐了二十年,就算身體裡的毒素已經全部被清除,調養了這麼久,他身子也輕快了不少。
可畢竟毒入骨髓二十年,加上他在戰場上時身子留下了不少暗傷。
更重要的是,身體不累,心也累了。
樹活一層皮,人活一口氣。
他這麼多年撐着的那一口氣,在看到傅昀深越過越好,身邊也有其他朋友之後,終于徹底松了下來。
這一松,就再也回不去了。
傅老爺子很清醒。
他這個年紀,已經是高壽了。
所以很有可能,哪天他睡着睡着就過去了。
傅老爺子又拿着遺囑逐字逐句地看了很久,确認沒有任何問題後,将遺囑重新放進抽屜裡,用鑰匙鎖好。
然後起身,踱步至床旁邊的書架前。
像以前很多次一樣,傅老爺子從架子上取下一個相框。
相框裡一對軍裝男女的合影,還是灰白色的,顯然是很久很久之前拍的。
相片保存的很好,連褶皺都沒有,可見保存的人有多麼細心了。
“月華。”傅老爺子擦拭着相框,自言自語,“又好久沒和你說話了,不知道你會不會生氣。”
頓了頓,他又微微地笑了笑:“想來你是不會生氣的,二十年了,你都已經重新投胎了吧。”
照片上的女人沒說話,隻是靜靜地望着他。
傅老爺子又對着照片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說着說着,他這才有了睡意。
将相框放回去之後,傅老爺子重新躺在搖椅上,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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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
傅明城停留了好一會兒,才很不甘心地離開了。
他下了樓。
傅夫人坐在客廳裡,正在修剪花瓶裡的花枝。
見他下來,擦了擦手,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明城,老爺子怎麼說?同意把禦香坊給你了嗎?”
“沒有。”傅明城的心情很差,“我根本沒跟爸說上話,鐘叔叔一走,他就睡過去了。”
他再怎麼希望傅老爺子走,也不會去驚擾傅老爺子。
傅夫人的神情一頓,搖了搖頭:“我看,老爺子不是睡覺,就是想避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