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5頁)

  鄭熹一點頭。

  “墓園裡的故事是真的,我們家就幹裝神弄鬼的營生,自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外頭看着不看,有時候還覺得靈。就前年,縣裡那個敗家子兒要掏自己祖宗的積蓄,把我叫了去做個道場,我親眼見過的。”

  鄭熹道:“前年?你多大?與父母同去的?家學淵源。”

  祝三道:“莫要詐我,就是叫我獨個兒去的。我們家也不幹盜墓的營生,道場我也沒做全,敗家子就是要我過去他心安。”

  “他信你?”

  确實太過奇怪了,都是裝神弄鬼吧,當然要找熟悉手神漢神婆,哪怕是個小靈童,也得有個大人帶着。單叫他一個孩子去?縣城就沒個僧道?金良和随從們都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但都沒說話。

  “我靈啊!”祝三想趕緊打發了他們,“反正您也不會搶我的生意,我也不想接着幹這個營生了,就對您說實話。手伸出來。”

  鄭熹從容伸出左掌,祝三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又對金良和其中一個随從說:“勞駕,您二位也伸出手來。”

  四個人四隻手湊到了蠟燭前,祝三問道:“看出來了吧?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哪哪兒都不一樣。”

  四隻手,鄭熹的手保養得最好,祝三年紀最小,手形修長卻有一點細碎的傷口,已有了點繭子。金良的手粗大有力,膚色也更黑。那随從的手是個成年男子的手,微黑,又不如金良的手大。

  祝三對鄭熹道:“您應該不覺得驚訝的。瞧,繭子的位置不一樣,幹的活就不一樣。常幹粗活的人跟不幹粗活的也不一樣。您這個是握筆留下的,他這個,得是拿他腰裡那刀,還得是常常使的。男人的手、女人的手、農夫的手、匠人的手,各有各的痕迹。”

  鄭熹道:“不錯。”

  “我也不會算什麼休咎前程,但是隻要留心這些,不告訴他們我怎麼看出來的,直接将他們的來曆、前因說出來,就能鎮得住人了。比如見您,直接說是貴人。後面再胡說點吉祥話就能混口飯吃了。總有幾個能碰巧說準了将來的,就是特别靈,常有後來還願多給倆子兒的。”

  金良道:“就看手?你還有本來沒說出來呢。”

  祝三道:“也看别的,也不是都能教會的。瞧那水缸,它就擱在那兒,裡頭現在還剩半缸水,你是能搬得動的吧?它要裝了水,我就搬不動。一個人在那兒,咱們都看到了,有些東西,有的人能看出來,有的人就閃過去了。你的力氣在水缸上,我的力氣在别處。”

  金良還在琢磨,鄭熹已經聽明白了,就跟他在京城似的,周遊對他為什麼有敵意呢?就是這“天賦”差得有點大。鄭熹道:“你接着說。”

  祝三道:“就這麼多了。您能找到墓園,應該是知道這些門道的呀。”

  鄭熹道:“我看的卷宗,他們報上來,在墓園作法。”

  祝三啞然。

  金良忽然道:“不對,那,錢袋……”

  “我被偷過呀。”

  “我還被打過呢!”金良道,“也沒見着天下無敵!”

  “誰又是呢?我就蹲在廟會上看,看,你知道吧?”祝三對金良說,“看明白了,接下來的事兒就好辦了。我們本來手上就要靈便一點的。有人要抽簽的時候,給它換個簽子省得麻煩之類的,再用點心,也就會了。”

  鄭熹問道:“你這是家傳的本事嗎?”

  祝三道:“家裡要有這本事,倒好了。”

  這點時間不夠祝三把所有的都說出來,鄭熹已聽明關節,便不想再問下去。他感興趣的是祝三的本領。孝子如果還不足讓他心動的話,那麼這份本事,他現在确實是需要的,而且,人還在他眼前了!

  他揣出一張紙來遞給祝三,祝三拿了一看,上面隻寫了兩條,一個是關于巫蠱的條目,一個是關于盜墓的條目。她終于知道盜墓賊為什麼挨着酷刑死頂了,隻要當時不弄死了,主謀是陳二,他們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盜墓,就真死定了。

  鄭熹問道:“看懂了?”

  “是。”

  鄭熹問道:“沒讀過《律》?”

  祝三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