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又傳來小小的說話聲,是朱神漢推張仙姑:“老婆子,睡着了沒?”
張仙姑也是一肚子的心事,正在咬牙切齒:“幹嘛?”
朱神漢的聲音很虛弱道:“清風觀知道吧?就是那個老……唉,我來的時候借住在他那兒,在最西北的那間屋子是我住的,那屋子床下左床柱子往裡數第三塊磚是活動的。我在底下藏了二兩三錢銀子還有半吊零三十個制錢。你去取了來,家裡沒什麼錢了,我又病着得花錢,别再抓藥了,我要是扛過去就扛過去,扛不過去就是命!也别打什麼棺材了,找塊破地埋了就行。這錢呐,省着點兒你們娘兒倆……”
張仙姑道:“說這個做什麼?”
“本來想,有一筆買賣,能賺個二兩半的銀子攢一攢的呢,老三大了,到了要花錢的年紀了。”
“你别惹事兒就成啦!老三媳婦都有了,于大娘子死了兒子,拿媳婦兒招了老三做女婿……”
“嗤,莫哄我,你生的女兒怎麼再娶妻?”
“吓!你!”
“八、九歲的男娃,不叫親爹帶,你當我真的傻?别怕,都養這麼大了,難道再掐死?接着養呗……咱又沒有别的孩子了……”朱神漢的聲音越來越含糊。
祝三輕巧地翻了個身,門闆與凳子輕磕出一點聲音。張仙姑喊了一聲:“老三?”祝三沒作聲,裝成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張仙姑還是把地上的銀錢都揀了起來,密密地收好,又拿出一錠錢子來給祝三:“去請個大夫吧。老東西燒得厲害,也推不醒他!”
“哦。”
…………——
祝三請了大夫來,大夫把了一回脈,說的也是些尋常話,一是傷,二是燒,什麼風邪入體之類講了一通。又說朱神漢不年輕了,以後要将養,不要再擔重物之類。又開了藥方。
祝三跟大夫去抓了藥,回來将藥熬上,看屋裡沒事,說:“娘,我出去一趟。去置辦點行頭。”
“置辦什麼?”
“上京總得有點鋪蓋衣裳,天冷了,冬衣也得弄兩套。”
張仙姑呆呆地歎了口氣,将錢都取了來,說:“我也管不了你了,罷了,咱們自打出了朱家村,也就回不了頭了。”
祝三道:“誰要回豬圈了?”
她揣了錢,先去買了三套新的鋪蓋,又去買了幾身新衣,又給張仙姑配了個樸素的帶鏡子的妝匣,都裝擔子裡擔了回來。不大的屋子空間變小了一點,祝三還要再出門。
張仙姑道:“京城花費不得更貴?你省着點兒!”
祝三道:“我有數。”
再次出去,買了張折疊的躺椅,她個頭還不算高,拿這個當床正好,可以湊合幾天。又去逛了一下書店,從書店買了幾本書,摩挲了幾下,嗅嗅書的味道,不自覺笑出了聲。接着買些紙筆之類,同書一起帶了回來。
張仙姑驚道:“買這個做甚?”
祝三道:“我能好好讀書寫字啦!”别的都在其次,這個還是很要緊的!讀過書的跟沒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她一時沒有尋到成套的法律文書,倒是把之前很羨慕的于妙妙的兒子借給她看過的課本買了一套回來,打算慢慢溫習一下,這是她自己的書了!
張仙姑心裡憂慮,也被她這股勁兒感染得一笑:“你這是得償所願了!”
祝三樂颠颠地翻了幾頁,說:“娘,我還得出去。”
“又幹什麼?”
“去客棧、集市、外地客商聚集的地方,聽聽有誰是打京城那邊來的,好打聽打聽些風土人情。”
“你總這麼跑着,欽差那裡不要回話嗎?”張仙姑此時也不管鄭熹曾是讓她覺得十分俊俏有點看呆了的美男子了,她對欽差的印象有點差!
“不急的,他動身的時候咱們跟上就行了。早早湊過去幹嘛?叫府衙認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