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三也跟了進去,見于妙妙面向牆壁像在流淚。祝三道:“幹娘,我娘從來沒壞心眼。有些事兒實在不好說出來,我爹的官司沒定案,欽差要我給他做事,所以我得上京。你看到的這些大多都是他給的,能給,就能讓我加倍吐出來。上京之後怎麼樣實在不好說,你們但凡有一絲旁的活路,我都不想拖你們下水。你們要是沒了别的路,那咱們就一起掙紮。”
于妙妙抹抹眼睛,轉過身來,說:“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也沒怨你娘,誰都有自己親生的,誰不向自己親生的?我也是當娘的人!我也沒别的出路了,我現在是死是活,也全仗着你的好心了。你是我的倚仗了,你要不管我,我有全身的力氣也沒處使,也隻能死了。”
祝三道:“那我還是那個話,大姐也還沒出孝,要拿我應付事我也不推拒,你們幫過我,我記着呢。以後大姐要有良人,你們也不必顧忌我。如今咱們都是為了求條活路,以後要怨恨我的時候,就想一想咱們立契書時的情形,再想想今天,把這怨恨消了。好不好?”
于妙妙放聲大哭:“我的兒啊!”也不知道她是哭死去的親兒子,還是在感慨祝三。
等她哭夠了,祝三道:“咱們去找黃先生吧。”
于妙妙道:“哎!”将裝契書的袋子找了出來。
兩人到了府衙裡,祝三先進去,于妙妙婆媳倆在外面等着。
黃先生在府衙裡,忙得腳打後腦勺,将鄭熹要辦事辦好了。他喝了半晚上的酒,腦袋嗡嗡的,聽說祝三找上門來卻不能不見,将祝三讓到了值房裡,倒上茶,詢問何事。
祝三道:“昨晚說的話,算數不?”
黃先生說了什麼自己都快忘了,使勁捋了一下實在不知道祝三說的是哪一件,才道:“三郎,我昨天說的話不少,自然是算數的,你要我兌現哪一條?”
祝三道:“田産的事。”将于妙妙的盤算說了。
黃先生道:“我怎麼能收酬勞呢?”
祝三道:“你不收,她反而不放心了,這世上,不收錢的東西才是最貴的。您說是不是?”
黃先生這才說:“那好吧,書契呢?”
祝三這才去請于妙妙婆媳進來說話,黃先生嗔道:“三郎也是,怎麼把大娘子閃在外面等着?外頭人來人往的,叫他們看着,忒不像話了。”
于妙妙鄭重拜了一拜,将袋子打開,一件一件拿出來給黃先生看。黃先生心裡算了一下數目,是筆很劃算的買賣了。于妙妙心裡在滴血,可想到兒子、丈夫的歸處,隻能狠下心來。
黃先生揀了其中一張書契,問道:“許氏?”他這幾天找姓許的找得腦袋都大了,前天看到公文上一個“許”字都兩眼放光,細細一看,是“許其還家”。
于妙妙道:“是,兒媳姓許。”花姐低頭一拜。
黃先生順口問道:“是本地人氏麼?和本府的許家認識麼?”
花姐道:“我就是本府的。不過本府有些親戚,都不來往了,也不住在一處。”
“那你知道一個許友方的麼?”
“正是先父。”
黃先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媽呀!”叫他找到了!終于可以把欽差送走了!求求這就是沈副使要找的外甥女吧!求他們看在他找到人的份兒上,把鐘閻王也一起帶走吧!祝三也覺得不可思議,花姐!朱家村富戶的童養媳,怎麼就是沈副使的外甥女了呢?
于妙妙婆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花姐問:“怎麼了?”
黃先生道:“你們随我來,三郎,同來!”祝三道:“黃先生,還是謹慎些的好。”黃先生道:“所以要請去看看是不是呀,來吧!”祝三不肯:“你把話說清楚。她們是我家人,不是你的賞格。”
黃先生道:“我必是要上報的,你何必要我再折騰一回?到時候是欽差來傳票,還是他們擠去你那個屋子?”
于妙妙問道:“三郎?怎麼……”
黃先生道:“不必說,不要講!是與不是,一見便知。你路上告訴她了,她再有别的心思,到時候改了說辭就未必準了。放心,答應你們的事,我是一定會辦到的。”
祝三皺眉,低聲安慰于妙妙和花姐:“不礙的。”
黃先生捏着書契,帶着三人去行轅,走路都不會走直線了!他也不确定花姐是不是要找的人,但是祝三在這兒,有事讓祝三頂前頭就行!他就是個傳話的!
進了行轅,黃先生才抖着聲音報:“找到了許友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