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5頁)

  小男孩兒拿袖子擦了擦鼻涕,擰身問道:“什麼事兒?”

  “京城,有鬼屋嗎?”

  小賊一雙眼睛滴溜溜一轉:“有,你要幹嘛?”

  祝纓道:“當然是會一會鬼啦。”

  小賊吓了一跳,說:“那我帶你去,你放開我,還有,錢呢?”

  祝纓松開了手,真的給了他十枚銅錢,都是制錢。小賊将兩樣分開揣好,道:“你跟我來。”

  他帶着祝纓走了一陣兒,祝纓道:“别想引我去你的窩,好叫人堵我,嗤——蔥油餅吃完了嗎?”

  小賊嗅嗅自己的雙手,又呵一口氣聞聞,周身打量了圈,覺得自己沒有破綻,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祝纓道:“前面街口,你沖那個蹲牆根兒的使了眼色,他從旁邊繞了過來,跑到這裡報的信。”地上都是腳印,雖然積雪清掃了一些,一般人看着雜亂的腳印認不出,祝纓卻是看這些東西的小行家了。

  小賊的臉色難看極了:“你怎麼知道的?!”

  “行了,鬼宅呢?”祝纓不在乎地說,指指對面巷口,“跟他們打個招呼,别跟着我。咱們快些把事辦完,你依舊幹你的營生去。你們跟比賽似的,那一夥人這會兒收成可要比你好了。”

  小賊知道遇到了硬茬子,隻得乖乖她去了一處“鬼宅”。祝纓看了一眼宅子,垂眼再看看這小賊,小賊年紀絕沒有她大,長也沒她高,有點怯地說:“我知道的,最鬼的鬼宅就這兒了,這破地兒,換了五回主人了。”

  祝纓摸了把門鎖,上面積的那點雪都要化了,門鎖已經沒了,一摸還一把灰,顯是很久沒動過了。透着門縫往更裡看,裡面格局一目了然。

  這是所獨門獨院的宅子,雖然隻有一進,但還是很寬敞的,正房三間,西邊廂房、東邊廚房,還有個簡陋的馬棚和一個簡陋的茅房。院子也大,有個葡萄架,還架了個秋千。從“殘存”的建築來看,新蓋的時候也是高大氣派。隻是現在連門闆都朽了一半,正房大門洞開,牆上、瓦上全是枯草、窗紙也破得差不多了。馬棚的頂也沒了一大半兒,連茅房的味道都淡了許多。

  小賊說:“起先是個官兒住的,官雖不大,能買得起京城這樣的宅子已然是不錯啦。後來聽說吊死了個丫環,就開始鬧鬼,隻好賣了。有個商人買了,又鬧鬼,半夜嚎,要索命。這名聲就傳出去了,有人低價買了來請道士作法,道士也來過了,說是驅完了鬼,結果還是鬧。有人說鬧的不是鬼,是狐仙,半夜丢瓦片打門打窗戶的。

  第四個來買的就是個道士了,在這兒安個外宅,誰知道來會外宅婦的時候,鬼跟狐仙一塊兒鬧了起來,點着了火,兩個人光着屁股跑了出來,可現了個大眼兒!隻好作價又賣了。買的也是個商人,本想自己住的,進來頭一天夜裡上茅房就看到一個白影蹿到了馬棚,将他的驢子放了出來,驢子将他的腿也踩斷了。養傷的時候又被鬼讨命,吓得連夜搬走了,這房子就在這兒了……”

  祝纓倒是不怕鬼的,她跟着爹娘這麼些年也沒見着一個真鬼,真狐狸倒是見過,也沒見着它們成了精化成個俊男美女給她兩個窩頭充饑,所以她就設了個卡把狐狸抓了換了點錢,全家吃了好幾天有肉有白米的飽飯。

  她愁的這宅子,就算租金便宜了,想住怕不是得給它重蓋一個!那省下的錢還有什麼用?白給房東蓋房子嗎?

  祝纓搖了搖頭,問道:“還有嗎?”

  小賊她來一個地方就已經覺得夠倒黴的了,壓根兒不想再帶她跑路,他将手伸了一伸又縮回來,說:“我是這個,不是飛賊。”

  祝纓問道:“西邊這戶是什麼人?”

  “誰知道?好像是個客商,也是賃的房子。這兒賃房子的人多。”

  祝纓多給了他五個錢,看他一道煙跑了,自己也隻能看着這個破宅子搖頭了。京城人工也貴,她自己能修修補補甚至搭個破闆房,讓她自己蓋個這樣的房子,一沒料、二沒工,不行。她一家子又得一個落腳的地方,客棧花錢也确實多。

  看來這筆錢還是得讓中人賺了。

  ………………

  祝纓又去了中人那裡,直截了當地說:“甭管甘大哥說了什麼,你就給我找個鬼宅,便宜些的!越便宜越好,鬼越厲越好。”

  中人指着遠處的大宅說:“那些宅子裡頭,不知道要死多少鬼,都厲,可都不便宜。”

  祝纓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得,很遠的那一片,亭台樓閣,乃是京城權貴居住的地方。就算鬼宅她都住不起,何況現在人家住得好好的,也壓根不會賣。

  祝纓道:“我錢少,得省着點兒。等我攢了錢,還要買宅子呢,這買賣你還接不接着做?”

  中人看着這個小孩兒充大人也頗有喜感,認真地說:“我倒是想做呢,你知道京城的房價嗎?就部裡,一個六品官兒,他但凡衙門沒油水,家裡也沒祖業收益,都得攢個十年二十年的。我知道你跟甘大進城,還帶點兒南邊兒的口音,興許真有個前程,那也得留神,京城做官兒,不容易的。”

  祝纓道:“我口音還有不對的地方嗎?”